胡步云实在没辙了,心一横,坐到王久源身边,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指着上面备注的名字,问:“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当然知道,县委副书记刘全林嘛。”王久源看了一眼胡步云的手机,说道。
胡步云不再说话,直接拨通了刘全林的电话,而且还开着免提。
“步云,有事吗?”电话通了,刘全林说道。
“老板,碧水乡王家湾村小学的王校长,王久源,现在在我家里。”
刘全林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说:“王家湾村?看来你小子是找着突破口了?”
胡步云没有回答刘全林的问题,直接说道:“我刚才给他表了一个态,说可以把他调到县实验小学来,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现在就让他走。”
刘全林那边没有了声音,但手机显示仍是在通话状态。
胡步云紧绷着神经,他已经准备承受刘全林的雷霆之怒,即便没有雷霆之怒,一顿严厉的批评是跑不了了。
一个小秘书,竟然胆大包天,擅作主张调动一个乡村教师进城,谁给你的胆子?
而王久源比胡步云更加紧张,他做梦都没想到,在大街上散个步,还能遇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就是对方电话里一句话的事,要么他滚到比王家湾村更偏远的一个村小去,要么风风光光进城,到全县最好的小学实验小学。
无论最终是什么结果,都足以让他的心脏狂跳。
他当然无比希望结果是美好的,这足以让他后半辈子不停地吹牛逼,他没求任何人,县委领导却上赶着给他调动工作,这他妈也太诡异了。
刘全林一直没说话,但也没发脾气,胡步云只好主动开口,说:“要不然我就让他回去吧。”
王久源的那颗小心脏啊,几乎停止了跳动,心里一下子就拔凉拔凉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进城工作,但今天突然凭空降临的希望,让他只激动了两分钟就破灭了,这让他心痛不已。
这就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他狠狠地瞪了胡步云一眼,起身就走,可只走到门口,就听见刘全林在电话里说:“行,让他等通知,下周就可去教育局和人事局办理调动手续。
还有,你星期一早上上班之后,第一时间到我办公室。”
胡步云还没说话,手机里传来短促的嘟嘟声,刘全林已经挂了电话。
胡步云脸色凝重,默默地将手机揣进裤兜。
他现在恨不得将王久源提起来扔下楼去,他一句话给王久源把工作调动了,而自已的命运却被悬在钢丝上了。
王久源自然不理解胡步云的愤怒,他由喜转悲,由悲转喜,在悲喜之间不停地转换,最后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抓起胡步云的手直摇摆,“谢谢领导,我代表我全家谢谢领导,您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在下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我给您磕个头吧……”
胡步云不耐烦地甩开胡步云的手,冷冷说道:“王大校长,您老人家现在可以开尊口了吗?”
王久源破涕为笑,忙说:“领导,您别说要我口述了,就是让我写下来,按上手印,我都干。
但是您得给我保密,千万别把我卖了,即便我搬出了王家湾村,就王自力那帮人,我还是惹不起,王自力上面的那些人,我更惹不起。”
胡步云靠在沙发上,抱起双手,翘起二郎腿,闭上了眼睛。这也是刘全林惯常的做派。这会儿却被胡步云现学现用了。
胡步云突然觉得,拿捏别人的感觉,真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要杀要剐由他去,这会儿先把姿势摆足了再说。
王久源这会儿不仅变得很乖巧,而且还很知趣。
他知道眼前这个手眼通天的年轻人不爱搭理他了,又或者是开始欲擒故纵了。
从此刻起,就靠自已自觉了,如果自已表现得好,接下来的调动手续就会很顺利,如果表现不让这个年轻人满意,那调动手续就不用办了。
无论是冠绝武林的绝世高手,还是撒泼打诳的江湖骗子,都有自已的命门。而王久源的命门就是摆脱乡村教师的身份,进城与儿子、老婆团聚。
胡步云在和王久源的几句对话中,就发现了对方的命门,从而死死抓住,为破解眼前的工作困局打开了一扇窗。
只是,让他没想到,兰光县的一场政治大戏从王久源的讲述开始拉开了帷幕。
兰光县的经济发展就此走上了另外一条痛苦、曲折却又不得不走的道路,很多人由此飞黄腾达,也有很多人由此下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