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屋,孔来儿直到看见她人,才知道她回来,忙迎上来打着手语:“怎么突然回来了?”
“忙了好长时间,回来补觉。”一进门孔明月就没劲儿了,把鞋随便一甩,光着脚走到沙发上,一头倒下去。
“吃饭没?”孔来儿跟在后面把鞋收拾好,又坐到她身边问,“你想吃什么?”
“我吃了。我去洗个澡睡一觉就行。”
话是这样说,让孔明月此刻从沙发上重新爬起来无比困难,她挣扎了半天,最后只起来上半身,扒在孔来儿身上。
孔明月有很多话想说,她想说最近案子真多啊,想问妈妈有没有好好吃饭,她想撒娇。可是换成手语就太麻烦了,丧失了即时性。有时候她甚至会说出口才意识到妈妈听不到,就当作没讲过。
孔来儿很想拍拍她的背,可手却总是僵硬着,无法自然地放下去。
“去洗澡了,头发都油了。”
最后孔明月还是离开沙发去洗澡了,孔来儿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收拾起来,先放进了洗衣机。
等到孔明月洗完澡出来,孔来儿已经把吹风机准备好,每次孔明月都懒得把头发吹干,但这样睡醒了常常会头痛。孔来儿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帮她吹头发,孔明月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头发吹干之后孔明月就没什么记忆了,她就像梦游一样回了屋,倒头大睡,连被子是不是自己盖的都不记得。
孔来儿轻轻带上门,在外面忙活起来,先从冰箱里拿出冻了很久不舍得吃的排骨和虾解冻,又从洗衣机里把刚才的脏衣服拿出来手洗。她怕洗衣机的动静太大了,会把孔明月吵醒,毕竟她也听不见。
洗好衣服,把肉菜都处理好,孔来儿就静静等着孔明月睡醒。谁知孔明月这一觉睡了快十个小时,也多亏了中途没有电话吵她,她出房间上厕所,就看见孔来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炉子上的汤已经在煲着了。
“妈,”孔明月碰了碰她,她一下醒过来,“你怎么不回屋睡啊?”
昼夜颠倒,这时候真的是半夜了。孔来儿摇了摇头,忙到厨房看汤,回身对她比划:“吃点东西再去睡吧。”
“好。”
等孔明月从卫生间出来,刚好就看见阳台挂着的衣服,一摸那个潮湿度就知道没用洗衣机甩干,不然可能都已经干透了。
“你又用手洗衣服,那么厚的衣服,多冷啊。”孔明月走到孔来儿身边,看孔来儿的手上一沾凉水,冻疮眼瞅着就要发,“咱家这个洗衣机还是老款,不费水的。再说了,咱家现在也没有那么困难。”
“就那么两件衣服,很快就洗完了。”孔来儿利索地炒着油爆虾,让孔明月给她递调料。
“也怪我,一直说要接根热水管过来,一直都忙。”
“花那冤枉钱干啥!”孔来儿一下就不乐意了,“不用,马上天就热了。”
孔明月也知道说不通,只能直接叫人来装,而且必须她在家才行,不然孔来儿会把工人赶走。她这个妈妈总是这样,好像自己享一点福都是十恶不赦,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她。
冰箱里这些菜肉水果,都是孔明月买来,本意是自己不在家时,让妈妈吃。结果每次都为了给她留着,硬生生放到快坏掉才赶紧吃,永远吃不到新鲜的。
饭菜和汤上了桌,孔明月就埋头吃,孔来儿在对面一动不动看着她,筷子都没拿。
“妈,你不吃啊?”
“我还不饿,明天我再吃。”
“趁着新鲜,你也吃几口。”孔明月要站起来给她盛汤,孔来儿赶紧摆手让她坐,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好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妈,我现在手头这个案子有点棘手,这阵子肯定会忙些。”孔明月吃几口比划几下,“不过我们组里的人现在都锻炼得很好了,没有我也一样能行。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休年假,带你出去旅旅游。”
孔来儿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替孔明月把虾头虾尾去掉,孔明月就可以一口一个地嚼。
从小到大,只要看她大口吃肉,孔来儿就高兴。
“妈,要不一会儿咱俩一起睡吧。”孔明月满怀希冀地“说”。
孔来儿呆坐了两秒,突然起身拿过孔明月的碗,转身去盛汤。背对着孔明月,她用指腹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
等她坐回来,跟孔明月“说”:“我睡觉打呼噜,怕影响你,算了吧。”
孔明月眨了眨眼睛,低头喝汤,烫了一下舌尖,装作无事发生。
在她的成长岁月里,常常有这样的时刻,她觉得母亲内心里拒绝与她亲密。虽然她很爱母亲,也知道母亲很爱她,可偏偏在那些交心的,亲昵的时刻,母亲就会后退一步。
她不理解为何会这样,也只能将其归之于她们无法真说真听,所以总像隔着些什么。
人的心理确实很玄妙,所以孔明月理解周尧在母亲惨死后的选择,不是为了渡人,而是为了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