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荆州往北,本该一切太平,可伴随着流民越来越多,两人意识到,这世道要乱了。
从逃跑的百姓口中得知,半月前不知从哪出现一伙贼兵,所到之地恶事做尽,弄得人心惶惶。
贼兵四处流窜,官府派兵几次镇压不住,附近山上的山贼土匪河道的水寇也趁乱来捞点油水,使得周围百姓不敢再待下去,只能四散逃命。
至于这贼兵从哪儿来的,却没人说得清。
苏叶道:“荆州往北就是襄州,可这兵乱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太过危险,我们不如往东绕路吧,不如从鄂州走。”
竹卿却道鄂州路途遥远,实在太费事,跟着流民走也能走到襄州。
“倘若我们真是流民也就罢了,可你见过哪个流民身上带着一百多两银子还有金镯子的,不被抢就怪了,再说那时有钱也买不到吃的。”苏叶头一次这么大火气,“要去你自己去,以后各走各的。”
竹卿被呛声,也生了气。
两人隔开十几步,各自坐在石头上不肯说话。
最后还是苏叶先服软,他是真真切切喜欢竹卿,面对竹卿,他只能低头。
“你没经历过这些,不晓得有多危险,我和师父是亲眼见过的,饿到极致吃草根树皮的人比比皆是。万一再遇上贼寇,奸杀抢掠无恶不作,你是个姑娘,我怕我护不住你。”苏叶放软了声音,“师父待我天高地厚之恩,他的骨灰,我一定要保全…”
师父收养他时,他才三四岁,被抛在流民堆里自生自灭,师父带他离开教他认字抚养他长大,他才能活到今天。
流民逃亡的路上状况百出,万一师父的骨灰碎了或是洒了,苏叶会怨恨自己一辈子,所以他才控制不住自己冲着最亲近的人发火。
话至此处,竹卿听出了苏叶的意思,为自己的不懂事而羞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先生…”
“刚才我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走…”苏叶有些后悔,口不择言之下居然说出了分道扬镳的话伤竹卿的心。
竹卿长舒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摸了摸苏叶的头发:“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接下来朝哪儿走,我都听你的。”
于是改道至鄂州上随州,去鄂州时顺流而下坐船前行,比步行快了许多。
等到洛州,已是七月底八月初了。
回到席先生的家,还是他们临走时收拾好的样子。
竹卿撕下封窗的油纸,飞扬的尘土不禁让她咳嗽了两声,苏叶端来一盆水,擦拭着窗上的尘土。
“我还小那会,在这儿住过两年,五六岁的时候师父才带我走的。”苏叶边干活边说着小时候的事。
竹卿接口道:“你不是说先生很久没回过家了吗?”
“师父说我那时候太小,带着不方便,索性就回这儿住了两年。后来我们去了云南、川藏,还去了西凉,师父边走边治病赚钱,我就帮师父打打下手。”苏叶回想着从前,“我从小到大的记忆,好像都是在外奔波,给人看病抓药。”
“那你怎么不会看病,先生没教你吗?”
苏叶不好意思起来:“师父倒是教过我,可我实在学不会。那时候就想着要是哪天师父不在了剩我一个人,我就去投军。”
竹卿咯咯直笑:“这倒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