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台阶,他一双白皙干净的手,骨节分明,正按在陆省手腕上。
他看上去没用什么力气,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硬生生把陆省的劲道逼了回去。
“大哥,嫂嫂落水又受了伤,还是让嫂嫂好好休息。”
陆省眼风汹涌:“我还没问三弟来我院里做什么?”
陆怀远微微一笑,随口胡扯:“是二哥来了信,问大哥安好。我来院里时大哥不在,就和嫂嫂闲聊了几句。”
陆省闻言,沉默地盯了他半晌,但还是松了手,望向薛朝暮的目光满布阴鸷,他抬起手用鞭子虚点了几下她,冷笑道:“你,你很好。”
陆怀远推着陆省往外去,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对角落里面色惨白的萧湖茵说:“四弟妹脸色不太好,回院子里静养吧,最近就不要四处走动了。”
薛朝暮不明所以地看着陆怀远,他这是在帮自己?
这么一闹,萧湖茵自讨没趣,恶狠狠剜了薛朝暮几眼,顶着一身骚臭,也骂骂咧咧地跑出去了。
“这贱人!竟然敢把这污秽的东西丢到我脸上!”
她声音随风送回院子,薛朝暮面露鄙夷:“你们家还接给乞丐洗衣服的活计糊口?”
“不是。”华阳困惑道,“那不是陆省的常服吗?你竟然不认得?”
她这是第一次见陆省,当然不认得。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模糊又可怕的答案:“那衣服上骚臭的是?”
华阳漠然道:“便溺。”
“。。。。。。”
这么一个阴鸷冷酷,喜怒不定的变态,竟然便溺失禁,不能自理?
先前萧湖茵让她洗的竟然是这种衣服!
薛朝暮神色复杂,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又突然想起这手方才碰过那衣服,连忙把手撤到背后。
她这双手上冻疮遍布,显然是寒冬腊月泡在洗衣池子里留下的罪证。
薛朝暮顿生一种壮士断腕的悲愤之心,双手举在面前比画了半天,咬了咬牙,又忍了忍,还是把双手藏回袖中。
眼不见为净!
忍一忍,洗一洗,手还是要留下来用的!
而华阳已经又一次走到区明面前,两个人剑拔弩张,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区明苦笑道:“姑奶奶,不打了行不行,我马上就走。”
华阳寸步不让:“现在走。”
区明举手投降:“这么能打,你当什么随从啊,随便出去当个打手不比在府上逍遥自在多了。好好好,你别动手,我和大夫人说句话就走。”
华阳这次没再拦他,区明几步走到薛朝暮身前,恭顺地见了个礼。
“大夫人,公子要办的事颇为紧急,若是大夫人愿意相助,今日申时,公子会备好车马,与您同行去锦缎坊。若是您不便援手,也请不要将此事告知他人,深谢大夫人了。”
薛朝暮挽了挽耳边碎发,漫不经心笑道:“你家公子还没说如何谢我。”
“这。”区明一时哑然,陆怀远只是让他传个话,至于如何报答相谢,并不是他能做主的。
薛朝暮一瘸一拐地挪到石阶上坐下,刚好能和区明平视。
“这样吧,我最近要办一件事,缺一些桐木,你让陆大人给我找一些来,要年久质佳,最好是刚从树上砍下来的,别拿那些路边的次品来糊弄我,让我发现了,你们陆大人的事情可就办不成了。”
区明认真听完,又向她复述确认一遍,拱手退出去。
院子里一时间就剩下她和华阳,她笑着朝华阳招手。
如她猜想,华阳并不是府上的普通侍女,而是一位以护她生命安全为己任的江湖随从。
这种随从多见于南方商贾之家,家中若有女儿远嫁,其父母会重金聘请江湖人士,随侍自己女儿身边,酬金丰厚。
一来保女儿性命无虞,二来也是给女儿留一个得力助手。
华阳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往后未必不能成为她的一个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