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没理他:“如今已经入秋,最迟到明年二月,我会把皇上带出京城,去佛阁寺。这几个月二哥要在漠南和京城之间往返奔波,但不要被人发觉。余下的事情你们要是拿不准主意,等一个月之后,去问二哥和阿朝吧。”
“公子要我们守在城外,是要把夫人送出去?”
“还有母亲和薛大人,看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下薛昭仪的孩子,那薛昭仪产子之时,必有宫变。母亲和阿朝若是在京城,我不能安心。”
区明感慨道:“公子思虑周全!公子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把老夫人和夫人给带出去,定不负公子所托!”
房仲恩是文臣之首,皇上给足了他体面,邓遥和房云姜没能赶回来,皇上又说不宜停灵太久,于是陆怀远就终日在太傅府迎来往送,为太傅守灵戴孝。
在太傅入土那日,皇上还假惺惺地做了一首悼亡词,感念太傅劳苦功高,又泪洒当场,做出一副君臣情谊深厚的姿态。
在房仲恩葬礼告一段落后,陆怀远就被提任户部尚书,同日,陆怀远和江雪成婚的圣旨就传了出来。
不知情的文人墨客不禁喟叹皇上实乃贤君,不计前嫌,爱重臣下。陆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还能优待陆怀远,不牵连无辜之辈。
而陆怀远却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喜袍加身,来祝贺的人敬他又远他。皇上如此抬举他,陆怀远自入仕以来升得太快,月满则亏,如今没了房仲恩做靠山,朝廷中人反而不敢在此时同他往来了。
可陆怀远对旁人的质疑猜测付诸一笑,他大婚原本陆修是要回京城的,皇上就让陆怀远提前给陆修写了信,言及战事吃紧,主将不宜远行。
陆修早就接到了区明送来的消息,他不与皇上相争,恭恭敬敬地上了请安折子,让人从漠南送入京城,和陆怀远一起给皇上搭了个戏台。
皇上心里猜忌,但派出去刺探消息的人都传话回来陆修仍旧守在漠南,陆怀远又并没有翻出什么风浪,京城里看上去风平浪静。
越是这样风平浪静,皇上心里就越不安宁。
他夜里宿在玉和宫,薛晚秋背对着他,时至今日仍旧不肯和他说上一句话。
皇上叹息道:“你难道至今还不相信朕对你的真心?”
“这话皇上也对长姐说过吧。”薛晚秋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的垂爱,后宫姐妹众多,臣妾有了身子不便服侍皇上,皇上不如去贵妃那里?”
皇上扳过她的肩膀,他恼怒薛晚秋这样冷淡的模样:“朕已经宽恕了陆省二人,道安你不见,连朕你也要赶,你到底想怎么样?!”
“皇上宽恕他们是为了臣妾吗?皇上和道安联手,以臣妾做局,现在薛家分崩离析,我兄长想见一眼松儿都不成,赐婚陆怀远,囚禁陆夫人,皇上还做了什么,还要臣妾一桩桩说出来吗?”
“薛晚秋!”
薛晚秋含泪问:“皇上,您走到今天这一步,心爱之人,肱股之臣都成为您铺路的垫脚石,皇上就没有后悔过吗?”
皇上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他目光躲闪,恍惚间想到了太傅府和冷宫的熊熊烈火。
他从前是不甘心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废物皇子,可等他真的坐上龙椅,他才发现这天下并不是尽在他掌中。
他像是槛花笼鹤,心心念念的帝位成了困住他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