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薛朝暮赧然地偏过头,陆怀远已经收回手,但温热粗糙的触感久未消散。
她一路紧绷着精神,哪里顾得上自己耳垂的擦伤,何况那箭矢只是擦耳而过,比起陆怀远的伤势,简直不值一提。
若不是陆怀远给她擦药,药粉渗进伤处,翻起后知后觉的刺痛,她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陆怀远把白瓷瓶收好,撑地起身,到溪边冲洗着刀上的血迹。
“这些人不是普通匪贼。”陆怀远归刀入鞘,“他们是两批人,只害命,不求财。”
方才在林子里,是先有人放冷箭,持刀的人才趁机跳出来。
看似天衣无缝,衔接紧密,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放箭和持刀人,完全是两个路数。
树上的弓箭手早有埋伏,他们训练有素,射箭的时候不论敌友,不少持刀的匪贼毫无防备,也中了箭。
反观匪贼,穿着落拓,刀锋凌乱,毫无章法,倒真的像是受人雇佣而来的山间草寇。
最重要的,是弓箭手目标在陆怀远。
而持刀人一心要取的是薛朝暮的性命。
“持刀人不成气候,麻烦的是放箭的人,像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薛朝暮生起火堆,挨着陆怀远坐下:“是为了阻止你南下?”
“也不一定,这些年明枪暗箭难防。只是持刀匪贼身份难猜,谁会想对你下手?”
“我?”薛朝暮苦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命不好,招人恨吧。”
她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曾和谁结下这么大的仇吧?
何至于两次都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并且这次她连对方是谁,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我问你谁和陆家有仇,你一时想不出。”薛朝暮膝盖抵着下颌,缓缓道,“若是我问你,谁和薛陆两家利益相关,要急着打压两家,稳固自己的地位呢?”
薛朝暮偏头望他,“上次宫宴,沈贵妃当众给薛婕妤难看,沈丞相和太傅关系如何?”
陆怀远沉思半晌,缓缓道:“势如水火。”
“怎么说?”
“老师主张变革,而沈丞相意在守旧,故而朝中自然而然分成两派,沈丞相更是扶持亲信,把户部和工部握在手里,和老师针锋相对。”
“那你觉得贺纯背后之人,会不会是沈丞相?”
“不会。”陆怀远道,“沈丞相主张守旧,不全是出于私心,若真论起来,只能说他与老师政见相左,这些年虽然两下对峙,但也相安无事,他已经位极人臣,不会做自毁前程的蠢事。”
明月高悬天穹,碎星子点缀在清澈的溪面上,清辉随溪水潺潺流动,泛出粼粼波光。
薛朝暮眼睛被火熏得干涩,她抱膝阖目,静静在脑海里推测着是谁布此杀局,急着除掉他们二人。
他们之间又有没有关联,是不是早就串通在一起?
困意不自觉地涌上来,薛朝暮不知道怎么就歪倒在陆怀远身上,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她梦中恍若踩在云间,整个人轻飘飘地被拖起来,周遭的月光也暗淡些。
薛朝暮朦胧间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陆怀远背上。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火堆被陆怀远熄灭掉,枯枝被烧成焦色,灰蒙蒙的烟顺着风往上卷。
陆怀远动作很轻,背她走到一处山洞内,让她头靠在角落的石壁上,风吹不到,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见她睡得沉,陆怀远无心扰她清梦,自己起身要往山外走,衣角却突然被人扯住。
陆怀远蹲下身,半跪在她身边:“还是吵醒你了,山里生火,容易引来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