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电话将孔明月拉回到冷静的边界,她擦掉眼泪,用力清了清嗓子,接起了李毅的电话。
“孔队,你那边怎样了?”
“有事就说。”孔明月咳了一声。
“曲子祥说,要你来审,他才说。”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撂下电话,孔明月对着后视镜照了照脸,眼泡很肿。刚好看见边上有家小卖部,她赶紧去拿了瓶冰水,隔一会儿就冰一阵,慢慢开回了局里。
到局里之后孔明月迅速把那几个本子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然后去洗了把脸,擦干后出来问:“哪屋呢?”
之后她来到了曲子祥的审讯室,意外地发现陈礼坐在外屋。
“你想把故事听完啊?”孔明月一下就反应过来。
陈礼耸了耸肩。
孔明月推门进去,看到录像开着就坐了下来,一旁的记录员也没走,她对曲子祥说:“你就不能让我歇一下啊?”
“反正之后我们都可以歇了,不是吗?”
“行了,”李毅也回来了,坐到孔明月旁边,“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
“之前的一些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有人想听后面的,你被老木匠捡到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你是从什么开始决定杀人的。”孔明月朝玻璃外看了一眼。
曲子祥也看了一眼,大概猜到陈礼在那边,笑了一下说:“你们还真的都是工作狂,被绑架几天也不回去休息吗?”
“等你说完,就让她回去。”
“我在田叔家里住了七年……”曲子祥想起之前和陈礼说到哪里了,他继续说了下去。
捡到他的大叔姓田,是个老木匠。由于是个老光棍,家里也没什么地可种,好在有手艺,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家但凡要做点桌椅板凳,或是修梁盖房,都会找他。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吃喝总是够的。
曲子祥活过来后,老田问他哪里来的,想送他回家。他撒谎说自己是孤儿,父母都死了,被亲戚抢了房子,赶出了家,没地方去。那之后老田也没说什么,从来没说过要收养他,倒也没赶他走。反正家里的炕之前一个人睡也空得很,俩人一人睡一头也不算挤。
他就在老田家住了下来,起初曲子祥惴惴不安,他心里有太多的阴影,他以为孤儿院院长死了,他怕孤儿院的人和警察找到他,他也时刻担心自己会再一次被赶出去。所以曲子祥拼命做个有用的人,他主动承包了做饭,打扫屋子,喂鸡……所有的活儿,老田倒也乐得清闲,每天不是坐门口抽烟,就是在鼓捣木头。
一段日子之后曲子祥心里才算踏实下来,至少觉得孤儿院那边的人不会找到他了,那时候他才开始关注老田在做什么。起初老田并不打算教他什么,只是让他在一旁递东西,或是帮忙压着木料,曲子祥却悄悄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老田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就是软硬都不吃,很少说话,但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对他好也得不到什么夸奖,闯祸他也不怎么介意。他丝毫不想和人交往,即便是来给他送钱的,也没有好听的话。他将自己活成了田间地头的一块石头,而曲子祥自然就变成了旁边的一块小石头。
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交流,互相不叫名字,什么称呼也不叫,就是“哎”,反正家里就两个人。老田不需要他百分百的信任,同时也没有很信任他。曲子祥倒是觉得这样挺自在,比起之前在养父母家的日子,至少不用刻意去讨好谁。
见老田做木工多了,曲子祥心里也痒痒,有次收拾废料时偷偷把那些碎木头拾了起来,自己鼓捣了一阵子,硬是一颗钉子没用,纯用榫卯结构拼出了一个微型房子。曲子祥本来是想藏起来的,谁知还是被老田看见了。
老田挺惊讶地问他:“自己琢磨的?”
曲子祥点点头。
老田颠过来倒过去看那个小小的木头房子,突然咧嘴乐了。他从烟盒里拿了一支自己卷的烟递给曲子祥,说:“来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