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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暴力（第2页）

“若不是你们，丁先生便不会出事！还敢开枪伤人？这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都怪你们！”

“小日本！”

田中凉介的太阳穴受到了皮鞋顶上的一下重击，脑袋猛地陷入昏沉。

等他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天色已经渐渐地沉入了晦暗。那些对他行使暴力的海关关员早已走了，将他一个人丢在臭水沟的旁边。

一只浑身毛发有些湿漉的老鼠唧唧叫着从他的耳边爬过，田中凉介仰面躺着，看向头顶云彩渐暗的四角天空。

那个大雪天，听着伏见城英勇抗击敌军的故事，小小的田中凉介似乎受到了某种情绪的触动鼓舞。他捏起小拳头，说：“姐姐，如果是我，我一定也不会逃走。”

姐姐听得笑了，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我们凉介一直是个坚强又温柔的人啊。”

田中凉介有些害羞地笑起来。

姐姐侧身看着他：“但是啊，站在姐姐的立场上，却一点也不希望凉介抗争到底。”

田中凉介听得一愣，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听懂姐姐的意思。

“男子汉心有武士道，为了大义牺牲自我，保护了人民与家园，可男子汉的家人怎么办呢？要是我们凉介出了事，爸爸妈妈还有我，一定会落泪的。”

当时，姐姐是这样说的。

后来入眠以前，姐姐最后对田中凉介说的话是：“要幸福啊，凉介。”

大雪下了一整夜，父母始终没有回来。

第二天起来以后，父母还是没有回来。姐姐着急起来，打了电话去父母办公的地方，却没有得到回应。

姐姐拜托了邻居大叔帮忙探问，然而积雪已经十分厚重，外面的道路寸步难行，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耐心等待。等大雪终于化了一些，邻居们相互组织起来，一起出去寻找田中夫妇。

大家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了深埋在积雪之下的夫妇二人。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浑身冷得像是冰块。

起初大家都以为夫妇二人是被冻死的，但将他们送回到家中，又将二人分开，大家发现，他们的身体有中枪的痕迹。

所有人议论纷纷，有的怀疑是仇敌下手灭口，有的怀疑是同事政见不同。年幼的田中凉介站在一边，看着他早已失去生命的父母，不猜测他们变成如此的原因，只觉得悲伤。

他们的模样分明与离家那日相比似乎没有一丁点变化，依旧是温和而慈祥的神色。怎么就失去了体温呢？

年幼的田中凉介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即便他想不明白，父母逝世后，生活仍然要继续过下去。靠着存款与补贴，还有邻里的帮扶，田中凉介与姐姐二人在福田村的木屋又住了三年。

田中凉介长到八岁，来自长崎市寺冈家的男子出现在老屋门口，对着两个小孩却极其有礼貌。他说，他是父母的好友，将来的日子里，他会好好照顾姐弟二人。

后来的日子里，田中凉介与姐姐一起住进了寺冈家。前来迎接二人的男子，便是后来成为了田中凉介姐夫的寺冈健次。

——

寺冈健次找到田中凉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在医院时，他确认了那些消息都由野泽宗放出，不由愤怒，最后对野泽宗说的话是：“你这样做，不是为了凉介好。你在将他推往绝望。”

这只是寺冈健次的猜测而已。可谁晓得，他的猜测成为了现实。

寺冈健次抵达偏僻街巷时，田中凉介正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的浑身上下沾染满各色的泥污，像是刚从垃圾堆内翻出来一般。

寺冈健次缓步走到了他的旁边，慢慢地蹲下身来，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田中凉介睁着眼睛看向天空，眼睛像是失去了光彩，又像是陷入低沉。良久，他才开口说话：“姐夫，我不想继续留在上海了。”

“你不想留，那我便送你走，”寺冈健次有些哽咽，“你、你要去哪里？”

沉默了片刻，田中凉介才又开口说话：“……回日本。”

他看向寺冈健次：“我要回到父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

寺冈健次点点头：“好，我送你回长崎……”

“不仅仅是长崎，”田中凉介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却坚定，“还有皇军。我会加入军队。”

寺冈健次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