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便随着唐伯虎一道进了知府家宽阔的大马车,曹知府对着他们和颜悦色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再移驾寒舍。”
唐伯虎笑道:“荣幸之至。”
到了府衙,月池与唐伯虎在他正式开口前,都以为他是来与老友叙旧的,谁知寒暄几句过后,他就放了一个惊天大雷:“伯虎,我知此言有些强人所难,但为你的前途计,你必须得与那个青楼女子一刀两断。”
月池愕然抬头,青楼女子,沈九娘?
曹知府对着同样震惊的唐伯虎苦口婆心地劝道:“为着你这个放荡的毛病,差点连榜文的名字都被抹了,你怎的能一而再,再而三呢?要知道,方御史最厌恶的就是你的行为不检,若让他知道,你如今仍然与青楼女子住在一处,只怕好不容易来得上进之途又要断了!”
唐伯虎到底不是没良心的人,他回过神来恳切道:“曹翁,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对沈氏并不是,并不是那种……沈氏虽是出身低微,可是为人温柔贤淑,对我更是情深义重,在我落魄时对我不离不弃,体贴备至。唐某虽然不修私德,却不能做无情无义之人呐。”
“再说了。我已经是被取消为官资格的人了。”唐伯虎苦笑道,“又何谈什么前途。”
曹知府摇摇头道:“有道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这就是你翻身的机会。我且问你,你可通西洋画技?”
月池眉心一跳,她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拉了拉唐伯虎的衣摆。唐伯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道:“只是听说过而已,并不曾研习过。”
曹知府闻言略有失望,不过随即又道:“无妨,无妨,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肯用心研习几天,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
月池更觉不对了,她做天真烂漫状,开口问道:“府尊为何问这个问题,莫不是有人要画西洋画,难道我们华夏的画不好吗?”
曹知府和蔼一笑:“我们的画当然是最好的,只是圣心难测,我们为臣子的也只能尽量满足。”
唐伯虎大吃一惊:“圣心?皇上!”
曹知府点点头:“正是,是应天府镇守太监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宫中近日想寻一个通西洋画技,同时才华横溢的画师。我一听此话,就立时想到了伯虎你,天下哪里还有比你更高明的画师呢?”
唐伯虎忙推辞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已然是戴罪之身,怎么能入宫。”
曹知府道:“你这纯属是池鱼之殃,程敏政已死,谁还会针对你一个解元。再说了,圣上仁善,又一直对程敏政的死心存愧疚,只要你言辞恳切,翻案说不定就在眼前呐。”
什么!唐伯虎面露惊喜之色,月池见他的双眼一时透亮,不由暗叹一声,这也难怪,翻案二字不仅意味着清白名誉,还象征了地位荣华,谁又能轻易看破。可是,她敏锐地觉得,此事绝非是找个画师那么简单。她定了定神,又插话道:“府尊,晚生并非有意冒犯府尊,只是担心家师。朝中多为耿介直臣,为家师定罪的大员尚在,只怕翻案一事……”
曹知府摇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果然是个聪明孩子。不过,你所知的那都是以前了,如今圣上先命马尚书告老还乡,又贬焦芳至应天府礼部,显然是有意整顿吏治,裁掉年老固执之辈与钻营牟利之人,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捋龙须呢?”
好似一个霹雳在耳畔炸响,月池银牙紧咬,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怎么会都没了!
按照她的设想,要么是浊流用此攻击清流,要么是清流用此攻击浊流,鹬蚌相争导致事情闹大。可如今这个局面,不可能是两败俱伤,一定是有第三方势力出了手。是谁,宦官,外戚,还是……皇帝?
想到了找寻画师的要求,月池不由冷汗涔涔,她想她已经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