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启叛秦。
导致秦军腹背受敌,瓦解而走,土崩而下。
弃掉粮草丢失辎重,从原来的二十万,到十万,再到被围追成五万,两万
一万。
再到三千。
这场战役相当惨烈,楚地地势本就复杂,时值大雪隆冬,野矿白蒙蒙,一眼望不到何处。
兼上秦军将士们初来楚地,连阖眼饱肚的机会都少有,连日的奔波劳累加上楚地丛里的瘴疠惨毒。
死在楚军手上的占七成。
死于严重长疮,皮肤红肿,舌头发白,上吐下泻等水土不服之症又耗光精力的更有两成之多。
天耶,刀尖上舔血的秦人。
被水土不服这等富贵症窝囊住了,何其可笑。
可面对如此的惨状,李信才发觉,不是因为昌平君叛变,也不是因为秦军剑走偏锋才惨输。
轻敌。
才是蛰伏在冰雪中,一只巨大的雪怪。
将小刀插进雪里。
李信咽下带着冰渣的生鱼片,眯起锐利的眼瞳倒映着即将刮起暴风雪的天幕。
身旁有个小兵将他随手丢下的鱼皮宝贝似的塞进了胸口,面对他野狼一般的视线,腼腆的笑笑:
“这鱼皮是好东西,俺和俺兄弟都是穿着鱼皮长大的。可以做衣服。”
兴许雪地里只有雪花飘飘荡荡,空寂的都能听到肚腹的响声。
李信警示的睃巡一圈后,后背靠着雪垛,舔着牙齿里的糜肉回道:“鱼皮做衣服,咋个做?”
“就是,去掉鱼鳞,捶打一番。”
小兵摸了摸头,“再拿黑瞎子,狼的骨头针缝,一下一下的才好,俺奶说,不能着急,着急的娃娃就穿不上新衣裳。”
李信又去看天。
天倾地覆的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临,前方的路变得艰难无比,他们有再多的利剑和谋略,也如茫然失措的蝼蚁。
大厦将覆,蝼蚁有什么用。
他道:“你饿不饿。”
小兵肚子打得跟战鼓一样,脸也红了,但是挺胸抬头道:“回将军,秦人吃苦耐劳不喊饿!”说这话的时候他牙齿被冻得发颤,又道,“现在秦国厉害,不挨欺负,回去。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回去后。俺们再吃,吃。反正饿不着哩。”
回去。
回去。
活着带回去。
暴风雪高高低低的进了李信的耳朵,放眼前方,如果能够熬住这次暴风雪,或许能够回去。
回去好,他不想死在这里。
屈辱的活着比激昂的死去更需要勇气,他是败将,不是躲避裁决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