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不倒沟子里倒哪呀,总不能让它在家长成芽到了春天再烂成泥吧,多恶心呀。”
孟竹影惊讶之余往那条河沟里一看:天呀,满满的一沟子大蒜。
这、什么情况?
随之她脑子飞快一转,忽然想起,就是去年立春,乡里搞过一次种植致富计划,选了他们邻村柳林村做实验村庄,大量种植大蒜。说是到来年大蒜丰收后,由大蒜加工公司高价回收。结果这个村子家家都种了一两亩大蒜,然后都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大蒜丰收后乡里许诺的高价卖出,大赚一笔好钱。
哪知道,花两毛钱一斤高价买来的大蒜种子,待丰收后根本无人问津。人们去里闹,乡里的领导说他们也是上当受骗了,那家说是大蒜加工公司的人根本找不到了,那个公司也是子虚乌有……
这大蒜只是调味品呀,又不能当饭吃,没人回收了卖给谁去?
最后全村人只好都打断门牙往肚里咽,把一车车的大蒜拉回家存放着,心里还盼着也许有一天这大蒜会有人要呢。
结果等到如今大蒜都生绿芽了,芽越长越长了,他们都死心了。
这一屋子的大蒜吃也吃不了呀,送亲戚也送不出去了,虽说“大蒜是宝常吃身体好”但是再好也不能多吃呀,最多炒菜放几瓣,拌菜捣几瓣,多吃了烧心呀……除了倒掉还真的没出路。
有一家人家就是不舍得倒掉,就煮了大蒜吃,结果一家子吃了差点没命,气的把大蒜全部都扔到了沟里。
与其让它烂掉在家里再往沟子里倒不如趁早把它倒沟子里吧。于是,柳林村的人家家户户都往沟子里倒大蒜。
孟竹影看着沟子里一堆堆小山似的大蒜,心疼极了,这满沟子的大蒜,可都是村民们的心血呀!
她心里替柳林村人感慨着缓缓离开小路。忽然,她脑子一亮,伸手抓住了赶车子的魏建军。
魏建军以为骡车猛一颠磕碰着媳妇跟闺女了,大喝一声吆喝住骡子,慌张的跳下车看着娘仨询问是不是碰着哪了。
孟竹影笑笑说:“没事,没事,谁也没磕着碰着,我是跟你说一个事儿,咱把沟里这些大蒜都捡回家吧,我要把它们变废为宝。”
魏建军眼睛瞪的都赶上身边的骡子眼睛了:把人人往外倒的大蒜拉回家,还变废为宝?我媳妇没事吧……
孟竹影当然不是信口胡说,她是想到了后世冬天,大家喜闻乐见的一道菜:蒜黄。
蒜黄可是冬天餐桌上一道亮点,美味、营养,老少皆宜。这个年代土地分产到户都种粮食,还没有大发展种植这种蔬菜,所以蒜黄还没普及。最起码他们东明县还没听说过,所以,蒜黄绝对是稀罕品种。
她何不抓住这个商机,试种蒜黄卖钱呢,说不定就能发家致富呐。
魏建军当然不懂蒜黄为何物,还是孟竹影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半天他才听明白了,但他随即对孟竹影发出“灵魂拷问”:“你怎么知道蒜黄这玩意的?你吃过吗?好吃吗?”
孟竹影慌了一下,随即撒谎说:“哦,那个,我上次走娘家,在家里看到一张包烧饼的报纸上说了蒜黄的种法和吃法的,说是好吃极了。你想啊,蒜黄跟蒜苗不差多嘛,蒜苗多好吃呀,那还不差不离。这蒜黄呢,正适合冬天种植,我又看见了满沟被扔的蒜黄,就想到了试着种蒜黄。建军,这可是难道的机会呀,简直是上天赐给咱的良机,我们一定要试试。”
魏建军并不是固步自封的性子,只是脑子还没“开化”,还停留在“原始”阶段,对做生意根本没概念。他迷惑的问:“你就是种成了蒜黄,卖给谁呀?怎么卖呀?”
孟竹影开导他说:“只要种植成功了,还怕卖不出去吗?当然在咱农村是卖不动,咱去城里卖呀,城里人拿工资手里有钱花,嘴也叼,吃的讲究,可是这大冬天的却跟咱一样净吃白菜萝卜,谁不想吃点新鲜蔬菜呀,咱拉着水嫩嫩黄灿灿的蒜黄去卖,哪个看了不馋的流口水呀……”
魏建军眼神由迷惑到发亮最后满口应承,孟竹影高兴的一拍他的肩膀调侃:“孺子可教也!”
然后说了蒜黄的种法,挖一个大地窖,把蒜掰成掰儿,埋进土里,再用塑料布蒙上保温,塑料布上面用厚厚一层草毡子遮盖挡光就行了。
“可是,这地咱不愁,村南荒地多了去了,跟支书说一声随便用,但暖棚得用塑料布蒙呀,买塑料布得花钱,咱家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呀。”魏建军发愁。
孟竹影心里一沉,是啊,这光买塑料布就得一大笔钱(这个年代塑料布很贵),再请人挖地窖编草毡子得管饭管酒吧,也都是钱呀。
这时候亲戚邻居都穷,借也没处借。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这几年可是没少花给白光耀钱呀,我何不从他身上捞回点呢。
她就撒谎说:“这个你别管了,我去我娘家借点。我娘家大哥在窑厂当技术员,他手里有个活泛钱。”
魏建军还不知道吗,她娘家哥是个妻管严,她娘家嫂子是个属貔貅的,只能进不能出。他就说:“算了吧,你也别跟你哥嫂张这个嘴,你别想借来一分钱。”
孟竹影摇摇手说:“那你就别管了,快点把我们送到家,你去二姐家送他们走亲戚吧,太晚了不好。”
魏建军就不再说话了,抽了骡子一下飞快的赶车。
他把媳妇跟两个闺女送到家,就匆匆赶着骡车去二姐家了。
孟竹影呢,昨晚上把两个闺女的袄罩裁好了,两个闺女急着穿,她也想让她们穿上美美的。想着对门喜云两口子虽然带小闺女去住院了,但两个大闺女在家,照样可以借她家的缝纫机用。
她就拿着裁好的两个袄罩料子,又抓了一把糖,让婆婆看着孩子,去喜云家了。
还没到喜云家,就听到屋里她两个闺女哭,还有一个恶狠狠的咒骂声。
她心里一格噔,飞快往屋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