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婧姝把手递向他的时候,无比庆幸今天只有她一个人来到了现场。
当电梯将董婧姝和孙熙濠带离三楼,另一部在三楼停下的电梯打开门,唐雅和周珞珈走了出来。
她们是在殡仪馆门口碰到的,两部出租车一前一后停一起,两人下来后就看到了彼此。
“面试结束了?”周珞珈先开口问道。
唐雅故作潇洒地甩甩头发,满不在乎地回答:“可能现在才开始吧。”她没有细说为何改变了主意,也不打算分享心路历程,自从顾玲珑死后她们就不再像过去那般亲密。“你准备好面对了吗?”她转换了话题,虽然没明说要面对什么,但相信珞珈会明白。
“我在乎的是玲珑,她弟弟怎么想和我没关系。”珞珈高高昂起头颅,把犹豫、害怕坚决摒弃在心房之外。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两人走到三楼最大的礼厅,顾玲珑的告别仪式已经结束,连灵台摆放的死者遗像都换成了下一位。她们终究晚了一步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想到四年情谊于此际灰飞烟灭,唐雅和周珞珈不禁黯然神伤。
几名工作人员扛着硕大的花圈走入厅内,发现她俩呆呆得站在大厅中央,误以为是来参加下一场追思会的宾客,嚷嚷着要她们先到外面等候别耽误大家工作。唐雅被一嗓子喊得回过了神,快步走向其中一人问道:“你好,请问上一场的人去哪里了?”
“许家那场啊,他们都去了停车场。”那人靠墙放下花圈,回头见她俩一脸茫然,遂好心提醒:“马上要护送死者上灵车了,你们赶紧下去应该能赶上送她最后一程。往那边走有电梯直达停车场。”他指向礼厅后面的出口。
她们一边感谢工作人员一边拔腿朝出口跑,差点撞上摆在外面的灵柩。唐雅转头看了一眼从头到脚覆盖白布的死者,自然而然联想到顾玲珑,胸口一阵钝痛。她不清楚周珞珈的想法,但明白自己此生再不可能得到安宁,顾玲珑带走了死亡的真相,她永远不会知道是不是与己无关。
停车场里哭声震耳,同时有几部灵车发动带领死者前往最终目的地。她们在人堆里发现了同班同学的身影急忙转向那边跑过去,正好看到灵车从眼前开走。
“小雅,珈珈,你们还是来了啊!”同班的谢芷筠向两人挥手示意,生怕没人瞧见似的大声呼唤她俩的名字,成功吸引众人注意力。抱着玲珑遗像的许诺猛然转身,大踏步向她们冲过来。
“你们两个,敢不敢看着我姐说问心无愧?”他双眼充血,说不清究竟是哭红了眼还是愤怒导致。
照片上的女生神采飞扬,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对世界的好奇,与她的结局恰成鲜明讽刺。她的美清新如晨露,生命亦像晨露般短暂。
“我们和玲珑一起住了四年,如果像你所说存在欺负她的情况,以她的性格会默默忍受甚至想不开吗?”唐雅一付“摆事实、讲道理”的谦和姿态,大学里来了那么多人,她既不可认“怂”,也不能咄咄逼人。
他被将了一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活像被欠了几百万似的。“她……”刚吐出一个字,许骥走过来用力踹他一脚,恶狠狠警告:“臭小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许诺不吭声了,怒气冲冲瞪了一眼父亲,再瞪几眼唐雅和周珞珈,似乎对他们有着相同分量的恨意。他抱着姐姐的遗像愤而离开,留给大家倔强的背影。
“你们别理他。”许骥油光锃亮的脸挂着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微笑,与此前态度截然不同。他的笑容黏乎乎的令人浑身不适,周珞珈一把抓住刚走来的贺文婕,说着“老师,我有事跟你商量”自然得走开,把许骥留给唐雅一人应付。
唐雅担忧周珞珈抵不住良心谴责说漏嘴,不得不竖起一只耳朵留神倾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另一只耳朵听着许骥的问题。两耳同时工作难免顾此失彼以至于没听清许骥说了什么,只抓住了“男朋友”三个字,她集中注意力重复了一遍:“男,朋友?”
“嗯,我家闺女有没有男朋友?”
难道发现了顾玲珑的遗书说明自杀原因是为情所困?不对,假如有遗书许诺不可能再针对我们。脑内转着各种念头,唐雅谨慎地开口:“据我所知,没有。我没听她提过。”
许骥失望地“哦”了一声,“那没事了。”他又堆上一脸假笑,客气得说:“小唐,谢谢你来送她最后一程。臭小子胡说八道的话,你别放心上。”
怎么可能!内心有个声音在狂喊。言语如刀,刀刀戳人心,何况听者心里本来就有“鬼”。她礼貌地微笑,笑容优雅又得体,“许叔叔,我理解的。”
唐雅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真相之路,一条指向谎言。她可以说服自己相信玲珑自杀当晚发生在寝室里的争执并非决定因素,可是没有胆量承认那不会成为导火索或者催化剂,所以她选择了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