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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第1页）

下晌，太阳还未落下，姑子领着个端着糕点盘子的小丫鬟过来，先是招呼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抬了个装满温水的浴盆进来，然后才对苏暖道：“今儿天好，表姑娘可以洗洗头，趁着太阳还在，坐院子里晾干了，晚上睡觉也舒坦。”

苏暖从小丫鬟进门，眼睛就一直盯着糕点盘子看，里面盛着手掌长的方形糕点四块，两块枣泥芸豆糕，两块红豆泥芸豆糕。

枣泥香甜的味道一直勾着苏暖，待听到姑子说的话，她才看向冒白雾的浴盆，心中意动。她这幅身子弱，这些天又冷，哪怕每日守在灶台前，染了一身油烟，也不敢畅快地洗个澡，只能每日擦擦身骗骗自己。

只是，“这两日又降温了，我怕着凉。”苏暖对那姑子说。

她想了想，觉得苏暖说的有理，又交代那两个婆子去取了两个炭盆来，里面堆满燃着的无烟炭，门窗紧闭后，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就暖和起来。

姑子使唤小丫鬟帮她通了头发，紧盯着确认苏暖头上没虱子后，才放松下来，笑着问：“表姑娘在家时，买不起这样没烟的炭吧？”

北方冬天冷，炭火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莫说这种昂贵的无烟炭了，就是那种有烟的，苏暖都用不起，就连灶上用的柴禾都得仔细算计。把控不好成本，利润就低了，她还咋存钱呢。

姑子见她不答，继续道：“县城里的富户，连下人房都有火炕，只需傍晚烧上一点煤炭或柴禾，就能热到天明。县太爷府上更是其他人家比不得的，那烧的都是地龙。地龙表姑娘可知道？”

她自问自答，“就是在地底下铺了火道，通道连到外头，只要在外面烧火，就能把热气传进屋子里。我曾有幸陪同吴小姐去县太爷府上做客，那地龙一通，在屋子里穿单衣都不觉得冷，就算想吃冰都使得。”

这不就是现代地暖的低配版嘛，苏暖只当对方想在她这个乡下姑娘跟前炫耀自己见过世面，便没搭理她，反而津津有味地看那个小丫鬟调配不知是用来沐浴还是抹身体的香膏。

没人捧场，那姑子自言自语也说的起来，“似县太爷家这般有规矩的人家，哪怕是签了死契的下人，都是有月钱的。不仅如此，主家还管一日三餐，每年两身衣裳，有那差事做的好的，还会得些奖赏，有些吃不上饭的小丫头卖了身熬上几年，待成婚的时候手头都能攒上几两嫁妆钱呢。

表姑娘不知道吧？

这些人家，府上的主子们都能领月例，我曾听老夫人闲谈，县太爷家的主子，就算是那些个贱籍的姨娘，都戴着金簪，穿着绸衣，每餐有肉菜，还每月能领三两银，每季领四身衣裳呢，就更别说正头夫人了，我是想都不敢想。”

苏暖隔着衣裳，捏捏被她塞进内兜里的暖黄色小球。她发现了，自家统子是个小话痨，两天没跟它说说话，就有点呆不住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隔一会就要撞撞她，想让她把它放出来。但周围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她哪敢放她出来啊，遇到个胆小的，以为她在装神弄鬼，做惯了亏心事的苏山知道怕是能烧了她。

那姑子特意停顿了一会，问苏暖，“这些，表姑娘是听都未听过吧？”

苏暖终于理她了，歪头瞅她几眼，肯定道：“你这么羡慕。

那你为啥不去县太爷家干活？”

调配养发膏的小丫鬟听不下去了，“吴大姑是小姐的堂姑，被老爷请来协助小姐管家的，是良籍。”

苏暖恍然，“是良籍，还有管家权，到头来得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姨娘多。”

她认真的建议，“你去做生意吧，做点小本生意，稳扎稳打，过些年规模大了，你也能赚到人家姨娘得的钱，甚至更多呢！”

说着，她还帮忙规划上了，“我听人说吴家的医馆都开到隔壁县了，分店好几个，每月用的药材肯定不少。你可以去做药材生意啊！咱这冷，有些药材种不活，价贵，你就去价贱的地方收，运回来卖给吴家医馆。

你跟吴大夫关系不差吧，还可以问明白哪种药材用量大，哪种用量少，那种不太好存放的，就按需求量进货，好存放的等价格低的时候多进点，价格高的时候卖出去，其中的差价都不少赚呢！

就算你现在本钱少也不打紧，你可以跟吴大夫商量了，让他先出一两成的订货银子，你再拿着这个钱去外地收货，多来几次，你就存够本钱了，然后可以再扩大规模……”

眼看着苏暖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吴大姑受不了了，“你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做生意。”

苏暖停下，瞥她一眼，笑了，“我命不好，爷奶、老爹死的早，娘还改嫁不要我了，不舔着脸求人家给个赚钱机会，能长这么大？要怪就怪我那个便宜小叔狼心狗肺，读十来年书，花了家里百多两银子，等家里出了事，不能给他钱花了，就凭那张脸皮入赘到你们吴家吃软饭。

他软饭吃的香甜啊，可怜我别说软饭了，野菜都吃不上。”

吴大姑张口想反驳，但她也知道这事说不过去。半响，才干巴巴道：“姑爷是男子，没女子心细，也就没考虑过你的处境。这不，想起你了，就赶紧去上河村把你接过来了？还给你谋了个不错的婚事。”

苏暖有些心累，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你跟他也是利益共同体，我跟你说这些干啥，还不如去捉只鸟，困在手心里跟它叨叨呢。”

“水都要冷了，你不出去，是要帮我洗澡吗？”

吴大姑给臊的不行，急忙站起身，交代那小丫鬟一句“好好伺候表姑娘”，就快步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苏暖轻啧一声，这人不行啊，脸皮太薄了，来当说客的，怼她一下脸上就挂不住了，这哪行。而且，竟说些人家下人、主子日子怎么好过的话，想让她也跟对方一样羡慕、向往这种日子？

她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为啥要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别人，仰着脖子眼巴巴等人投喂过活？

小丫鬟要帮苏暖脱衣服，苏暖不用，自个儿将衣服脱了，小心地叠放在一旁红漆小凳上。

炭火烧的旺，屋里暖融融的，小丫鬟轻手轻脚的给苏暖洗发，水蒸气氤氲，眼瞅着她闭着眼都要睡着了，却冷不丁问道：“待会吴小姐想见我吧？这才让你来给我洗澡。”

小丫鬟给吓一跳，抓着她头发的手不自觉用力一扯，“是，是的。”

苏暖左手揉揉头皮，右手从旁边的糕点盘子里拿了个枣泥芸豆糕，“你跟我说说吴家有几口人，吴大夫、吴小姐都什么性子呗？我怕待会惹吴小姐生气了，再把我赶回上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