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再转过二条街便到摄政王府,众人压抑的心头才重重喘了口气,仿佛头顶去了块大石,惴惴不安的心才又放入腔中,心中只说谢天谢地,平安无事回转王府,王爷幸许一开还会赏赐标下名种物事也未可知。
前头是小巷,前后皆是人家碧瓦大屋,静静无人,静得只有护卫王爷的卫队发出官兵的脚步声,便是枝头屋檐的鸟儿也惊飞了,不见踪迹;这似乎不合乎常情,这小巷里里外外透着反常,隐隐有重重杀机,只是寻常兵士又怎会感觉得到,只有傅传书、白一剑王府中的大高手,可以感觉的到这巷中透着杀机,只是不能立既说出,那样反而乱了自家阵脚,得不偿失,又况且摄政王只怕也要责罚,所以事不到万一,都不可以说话,再者纵有刺客,也无多大风波,因为有他们两大高手亲自坐镇,又怕着何来,看谁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捋虎须!
忽然临巷一家木楼推开木窗,不防那支窗的竹竿好巧不巧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在摄政王的轿顶,只听格地一声,轿顶竟扯烂了一块。轿中摄政王自然震怒便大声斥责怎么回事。白一平正在其侧,便说是人家支窗户的竹竿不小心打跌在轿顶之上,让王爷虚惊一场。摄政王掀帘正见那开窗女子正望这边,神倩似乎都很是紧张,正自蛾眉紧锁,杏眼含愁。摄政王见她生得妩媚多姿,竟然胜过王府之中的众多嫔妃,心中不由一动,便道:“本王怎会怪她,只要她向本王认错也就是了。”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想一亲芳泽,因为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手下人自然对王爷的意思心领意会,便自巴巴去人家楼上请那女孩下楼与王爷相见。
当那女孩出现在摄政王面前之一刻时,摄政王看那女孩子容貌神情俱是世间罕有,明艳的样子让人心中怦然心动,又见她妩媚多姿之中含有忧郁伤感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在世间不可多得,只是人间有时美梦总容易成为虚幻,只是世人人人迷其中而不自醒,结局到头一场空,徒生烦恼!
摄政王见那女孩敛衽为礼,那行为更是说不出的淑家有风,怡怡大方。摄政王好久未见这样行为得体的女孩,心下一动,想起王府世子多福安一直物色人选不中,眼前这如仙子般的女孩如果可以和世子凤凰于飞,琴瑟和鸣岂不是好?想到此处不由欢颜道:“姑娘请起。”他竟忘却自己身份尊崇,便这样心无所忌地上前搀扶。这也难怪,看这女孩妩媚动人,招人欢喜,又怎会心藏机心,便是傅传书和白一平也这样想,仿佛气氛笼罩在一片祥和之中。
那女孩见摄政王屈尊降贵前来相搀,并不怯场,反而落落大方,——这似乎哪里不对,因为寻常百姓见到有司衙门中的人不是战战兢兢,便是畏缩不前,少有如这女孩子的举止神态。摄政王似乎也感觉哪里不对!忽地冷风不善,这女孩双袖一抖,双腕一翻,嗖嗖从袖中射出几枚袖箭箭簇之上闪着蓝汪汪的光芒,可见这箭簇之上淬有巨毒,似乎是那见血封喉之鹤顶红,可见她是志在必得。众人任谁也未料到便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竟会出手杀人——而且行刺的对象更是当今摄政王多铎,不得不让人惊呼不已。摄政王也不是没有见过大阵仗,只是今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未想到便是这样的一女孩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杀人手段。他也是见机的快,两个人相距咫尺,似乎已避无可避,可是摄政王是个身经百战的人,又岂会就范,便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双袖一抖一圈一卷悉数将那歹毒之极的袖箭全兜在袖中,然后大喝一声“去”悉数又将这袖箭原物奉还。这女孩子本拟可以取其性命,孰料这摄政王应机万变,竟而要反噬,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些。心下不由长叹,但是也不可以气妥,所以从背后取剑在手,向着多铎便刺。多铎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行忤逆之事,行刺本王?难道一说活得不耐烦了?”这子女孩置之不理,手中长剑已如影随形,进刺摄政王。
这时傅传书与白一平见情形不对,便长声说道:“王爷且住,让属下代其劳,拾掇下这乱党!”多铎正想退下,因为以他之尊赤手对付一女孩,确实有失休统,见两个说话,也便跃身而出,让他们两个人出手拿下这女孩,忽又想到一事,大声道:“不可伤其性命。”因为他还心中想多福安,觉得杀了她不觉婉惜,所以出言止之。
这女孩以一抵二,便自力有未逮,要知道这傅传书和白一平都是一等一武林高手,更是一派掌门,是以这女孩形式危殆,便自相见拙,似乎便要落败更有甚者虏之虞。
便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那临巷的楼窗格格打开,探出几支强弓,但听弓弦响处,已有十几支羽箭射向傅、白二人。但见箭势呼啸,只迫得二人连后退,接着喀地一声有人踹破窗棂跃窗而下,起落之间又是于间不容发之际张弓射箭,箭射摄政王多铎。这是擒贼先擒王的意思,便有卫护官兵呼啦一声围拢向多铎,口中高喊:“保卫王爷,莫让奸贼得逞!”他们话音一落,已有几个当先落地,便自从背后掣刀向着官兵杀去,这几个人都是黑纱罩头,不欲被人识破面目,人人都是武功卓绰,不过转眼功夫便已杀了百十余名官兵,真杀得鬼哭狼嗥,不胜其残。这些让人实在怀疑,这些官兵的战斗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是不是承平日子过的久了,人人都安逸了,便自放弃了武功,人人只想着风花雪夜,不思报效国家,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思想,人人想着荣华富贵,那里还有家国概念;是以一与强敌短兵相接便自溃不成军,可说狼狈之极!多铎见状甚为恼怒,心想:全是无用之材,徒自丢人现眼,不想我堂堂清国王爷竟有些之无用官军,假若将来……忽地一支冷箭射来,嗒地一声将他顶戴射穿,羽箭去势不减,直向前飞去,叮地一声钉在小巷墙壁之下。他的头发散乱,心中冲冲大怒,这一群忤逆乱党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胆,敢如此不知死活,这日但教他们逃脱,自己便枉为摄政王,以后也不要在朝廷中走动了!他草草挽了头发,飞身上前将顶戴取下又自戴在头上,折返而回,从一官护卫兵手中夺过一杆红缨长枪,啪在甩在地上,试一下他的韧性,觉得还可以,便长枪一抖,枪出如龙,向着那几个蒙面汉子刺去,誓报适才顶戴被射穿之耻,否则何以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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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和白一平都全力施为,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一可以歼敌扬名,二可以在王爷面前显名峥嵘,三更可以姓名大扬为天下所知。正当此时那与傅传书联手对付傀儡门的那人也加入争斗,只见他容貌说不上好看,但是他说话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刻意说话,不是本来声音,总让人觉得怪怪的,身上直起栗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传书本来便要多铎对自己青眼有加,好为器重,虽然他膝下有多福安这个世子,其实等同于无,因为世子头脑浑浑噩噩,清醒也只是有时,大多时间便是旧疾复发,有时只得大内皇宫太医院开出的药方,方有些微效,至于实在的情形却难说的很,因为目下似乎无有大碍,可是傅传书却明白他活不太长,因为是他害得这位世子疯疯癫癫,行止便是不堪,所以摄政王多铎近来对这位世子也是见少离多,日子久了,心中自然生出厌烦,反观傅传书相貌之俊逸远在这位世子之上,而且武功见识更是出乎寻常,往往切中要害;多铎私下便有意收为义子,只是碍于晚晴侧福晋——也便是这位世子的额娘情份不好执意收为义子,意思自是这位世子不在了,再将傅传书收为义子,那样便名正言顺,无人敢流言蜚语了。傅传书自然也明白摄政王的意思,虽不明言,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尽在不言中。
傅传书、白一平和这说话不阴不阳之人联手便是威力小可,一时间那些行刺的强人便步步后退,直至巷尾,心想索性冲出去,便自长啸一声当先一人率先冲出小巷来至大街之上,本拟可以有应敌之策,岂料正有一大队官军橐橐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那九门提督卢照林,看来是得巡兵禀告便自急急赶来,看来今日非但行刺不成,反而有落入囹圄之虞。
他们撤退之际,便有些惶张。傅传书见机正好,长剑刷刷几式已将这几个蒙面汉子脸上黑纱刺去,只见是三男二女,不是别人,当先便是那朱明世子自谕将来得有天下的洪武门朱世杰,还有莲姑,其余是谁只怕只有他们知道,旁人却无从知晓,适才那刺杀摄政王的自然便是采薇姑娘,而今的形势急转而下,本来利于他们,谁料却是风云突变,是所未料,看来脱身都难!
朱世杰看了看他们,又对莲菇说你后悔不后悔?莲菇坚定地说不后悔,和朱大哥便是死在一起也是心甘。朱世杰想起大好河山沦为他人之手,不由得将生死置之度外,心想:人生世间,死又何惧?但为大义所在也就是了。他想到此处,不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正所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他手中长刀映日分外鲜红——那是杀人的血。长刀指处,喝天啸月,义气风发,仿佛中了疯魔,杀入官军人群,真是所向披靡,杀人无数,这也是人之悍不畏死,何所惧也?直杀得清兵哭爹喊娘,只恨自己少生两条腿。九门提督卢照林见官兵如此不堪,便大斥道:“敢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他亲自挥刀压住阵脚,心想:此次乱党行刺摄政王,而且是京畿近地,已是非同小可,皇帝得悉定然龙颜震怒,因为京城治安一向是自己这个九门提督全权节制,而今出了岔子,自然要归咎于自己,皇帝如果迁怒于自己,那可是祸不旋踵,自己丢官职事小,只怕还有身家性命之危,所以他不得不竭尽全力也要劫杀拿获他们这些反贼乱党,否则他无法向皇帝交代。
傅传书见这朱世杰此时已是杀红了眼,一味杀向防守比较薄弱的官兵自然是要带同余党杀出重围。他见此情形,心想:你想逃出生天只怕也难?他仗剑而来,几式凌厉剑招将这朱世杰迫得连连后退。朱世杰知他是昆仑派掌门,投身清廷天下尽知,今日又见其助纣为虐,不由得大喝道:“你身为汉人,却为清廷效力,杀害自己同胞?你难道便不羞惭?”傅传书最恨别人揭他短处,气得手下长剑去势更疾,斥道:“识时务者为乎俊杰,你朱世杰也不看看当今天下是谁的天下,还妄想是朱明天下,你们这些乱党今日行刺王爷,如若弃械投降,或可免其死罪,否则决无幸理!何去何从你要考虑明白,否则便是那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朱世杰见他这姿态明显是不以为卑反以为荣,心中更是卑视其人,心想:他们昆仑派前代掌门赵相承何等英雄,生平急公好义,英名播于天下,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谁成想竟有此门人弟子,真是昆仑派之不幸!不知赵掌门倘若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傅传书手底剑式一招快似一招,招招夺人性命,仿佛和这朱世杰是不共戴天之仇人一般。其实论武功家学这朱世杰虽贵为明室世子,身份也自尊崇,可是武学渊源是靠自学的悟性和后天努力所得来得,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得来,所以甫与这傅传书交手便自落了下风,他虽心中极力不甘,可是现实明明摆在那,便是心有不甘也是无用。莲姑见到朱大哥堪堪不敌,似乎便要落入人手,便横冲过来,拼着鱼死网破的架式向着傅传书杀来。傅传书可不是怜惜之人,见到莲菇不顾生死地杀来,也不多想,左手击飞朱世杰的弯刀,右手不闲翻手为掌,将莲姑击飞而去,重重跌落在地上,但觉喉头一涌,一口血喷涌而出,身心俱伤,神情便有些不对了。朱世杰见傅传书伤了莲姑,大吼一声:“”好奸贼,今日有死而已!他忽地劈手从一名清兵手中夺了一杆红缨长枪,向着傅传书当心便挑,心中打定主意今日不成功便成仁,有死而已。采薇姑娘见这位世子此时已将那生死置之度外,心中感慨:难道今日要一败涂地?那么以后何人可光复明室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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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平老早便看出摄政王下令军兵人等不杀这位采薇姑娘,意思是要让她嫁与自己的儿子多福安——因为这采薇姑娘妩媚动人,竟通身有仙子的气派,能不让人心动;所以他持剑缠斗这采薇姑娘,处处留有分寸,不伤分毫,只是要她知难而退,不再一味刀杀官兵。可是采薇偏偏不领这份情,长刀到处便是尸横就地,因为她心中顾念地是这位摄政王当年以皇帝之诏旨要自己义父身死,虽然可以苟活,但是事必连累宁古塔将军多隆——这位满洲人将帅虽为满人但是却不鄙视汉人,反而对汉人中的英雄好汉尤为敬仰,所以他和丘方绝两人义气相投,可谓英雄相惜,所以当事之时两人无话不说,所以皇帝诏旨所到,他不愿看到这位多隆将年左右为难,因为这殊非他所愿,因为他一向古风侠客之气,心中念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所以自裁谢知己,已全知己之恩。采薇虽然恨义父丘方绝自裁谢知己,可是当时事已发生,已无回旋余地,只有叹息,这也是英雄所为酬知己,千古皆然。而今这始作俑者近在眼前,却杀他不得,她心中能不恼恨,偏偏又被这白一平缠斗,施展不了武功,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能,堪堪落败,而白一平长剑又不伤她,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似乎心中不怀好意,这样一来让她更加气恼,却又无从发作,因为只有在人家剑底游走,可不是气人之极,却又无法可施,采薇便抱着趁这白一平神情稍有松懈,便自来个出其不意,斫他于刀下,只是想法很好,做起来却难,因为这白一平身为终南剑派掌门,武功剑法自是非同小可,因为摄政王重金相邀更有那功名富贵,这才出山效力于王府,否则他是决然不会甘冒天下大不韪去效力于王府——因为摄政王这些年多杀反清复明人士,更兼私下旨诏增加民间苛税所以为天下所恨,便有仁人义士甘冒杀头之险行刺这位摄政王多铎,奈何总是功败垂成,这样一来更加惹得这位摄政王恼怒,便自变本加厉严加控制天下汉人尤其习武之人的行动,而且严禁私人习武,便是锻炼铁具也不可以,只有官家办的锻炼做坊,以防民间社团结党营私作乱,仿佛蒙元之时家家户户不可以私自藏有菜刀,否则便是反上作乱的大罪,只有十户人家才可以拥有一把菜刀,而且朝廷还会定期检查,汉人除做饭之后,还要有蒙古保长保藏,做饭还要去申请,因为当时朝廷总是防着天下汉人百姓作乱,可是他总然忘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偏偏朝廷置若罔闻,后来天下义民起兵,由于蒙元朝廷控制太紧,以至于天下起义民兵联络困难,刘伯温便想个主意将起义时间、地点写在字条藏在馅饼之中,四下散发到起义民众手中,以至天下响应,民声共举,终于在朱重八的领导下推翻了蒙元,其国祚不长,也只百多年间!
白一平眼见这采薇姑娘杀人无数,回头再看摄政王眼中凶光一现,知道他已无忍耐之心,如果自己再一味处处容让,只怕官兵死伤更多,摄政王只怕也不答应,便是心中对这采薇姑娘有好感,也是不能容忍她这样目无王法,肆意杀人,所以他剑下便不容情,便想着在不伤其性命前提下拿下她,献于多铎王爷。
采薇见一时不能取胜,觑准时机欺身多铎身畔,刀斫其头脑,竟是志在必得。多铎怎么也未料到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竟有此杀人之心,反手为爪而出——竟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空手夺白刃”的极上乘的武功,当然先要避其锋芒,迎向刀背,这样才可拿获。他虽在王府大内养尊处优,然而武功却未落下,依旧练加习练,一日未荒下,所以这一爪之势力也是非同小可。采薇再要收刀已是不成,刀入人手,不得不就范。多铎哈哈大笑,言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忤逆反贼,要杀本王只怕也难!”他刀入手,然后反手点采薇身穴道,轻轻提起,放在身后,意思是要纳于王府。
那边朱世杰也是自顾不暇,连连败退,眼见采薇姑娘落入人手,也是只是干着急却无能为力,不由得心中长叹:此次一役可真是一败涂地,以后我洪武门真可以从江湖中除名。他心下沮丧之极,说不出的懊悔,直恨自己此次行动考虑不周,以至于功败垂成,而且似乎还要被他们拿去,真是一败涂地,夫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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