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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宁古将军流放之臣(第1页)

袁承天《国殇剑法》一经使开便见威力不凡,直迫得北宫伯玉呼息也难,手中弯刀直颤动,似乎便要把捏不住。一旁掠阵的拓跋律成见状便知不成,只怕时间一久这北宫伯玉便力有不逮,落于下锋,便为别人手下败将,败则可以,只怕性命有危,而且于自己声名有损,所以便蠢蠢而动,厮机出击,以护万全。

袁承天心中只想着拿住这北宫伯玉,制服拓跋律成交给嘉庆皇帝处罚,也全朋友之谊,否则总觉愧欠这位皇帝,心中总无形中觉得他虽贵为一国之君上,却视己为弟兄,从来不藏杀心!可是他——袁承天却不能够,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总藏着那个虽遥不可及的家国梦!虽有时他也心灰意冷,也想着放弃,可是梦中总见先祖袁督师斥责于他为不肖子孙,怎么可以和蛮夷皇帝义结金兰,汉人江山总究要归汉人管辖,他人岂能窥与?

拓跋律成见这北宫伯玉似有不敌,便呼啸一声,跃入战团,二个人双双力战袁承天。袁承天是愈战愈勇,脾视天下,在他心中自有先祖袁督师才是英雄——不世出的英雄,余人概莫能论!所以这拓跋律成和北宫伯玉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纵然他们余人一起上也未必放在心上,所以手中轩辕剑招更见凌厉,隐隐之中内挟制风雷之声,有时剑作龙吟虎啸,仿佛阴霾之中隐隐约约有万千己为国战死的前朝士兵阴魂不散,空气之中充满着幽怨和不甘的怨气,久久不散,在空中滞留,让世人也为之扼腕长叹!

袁子天斗战酣处,长啸一声,剑指天南,一剑撩断了北宫伯玉的左臂。北宫伯玉大叫一声,倒地翻滚。这时天空中雪片又下了起来,本来北地苦寒,气候多变,往往甫入冬天便时时有雨雪,只是今次却不寻常,古人有诗:燕山之雪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拓跋律成见状,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更加凌厉,向着袁承天头脑斩去,要为北宫伯玉复仇。

袁承天见对方咄咄逼人,势在必得,也便不存仁慈,轩辕剑招便催动杀气,两个便生死以之!只是那拓跋律成虽自喻是西域高手,刀法怪异,不走寻常之路,与中土各门各派迥不相同,有时虽也出人意料,可是终究逃不脱武术根本所在——是招便有不足之处。袁承天觑准一个间隙,轩辕神剑中宫直进,长驱直入。拓跋律成慌忙挥刀下斫,不料袁承天长剑忽尔剑招又变,向上削去。只听呛地一声响亮。拓跋律成手中长刀斩为二截。袁承天见机得快,于这旋踵之间,左手翻掌一招击中其肩臂,这下用上了十成力。拓跋律成大叫声,内脏受损不由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一下,似乎便要栽倒。幸好余下门人弟子一拥而上,扶持之下才没跌倒。其中有人大喊一声为主公报仇,群起攻之!

袁承天又岂将这干人众放在眼中,剑气如虹,只是不愿多所杀伤,因为他们毕竟也非十恶不赦之徒,总然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手下容情。可是他们却并不领情,刀刀向袁承天要害砍去,似乎非要他死,否则决不善罢干休!袁承天心中有气,心想你们也真不知好歹,看来只有以义示恩是不行的,只有从暴制暴,否则他们便会得寸进尺,过为己甚。

袁承天不再心怀仁慈,剑招便转为凌厉,将几个近身格杀的人长刀逼落在地,上前几掌一一将他们拍翻在地。这时北宫伯玉虽断一臂,然而血气未减,大吼一声挥刀向袁承天左肩臂狠狠砍落,要报适才断臂之仇。可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刀落却砍了空。袁承天见他死性不改,避开这一刀,伸二指夹住刀身,暗中用力,喝声“撤”内力发处。北宫伯玉再也控制不住,只有撤刀回招护其安全,恐袁承天再行袭击。袁承天刀到手中,长啸一声抛了出去,在大雪飞舞闪亮,耀人二目,铮地一声落在雪地之上,犹自晃动不止,仿佛余力未衰,响着刺耳的声音,传出里许。

拓跋律成虎吼一声,跃身而前长刀中宫直进,伙乎要一刀毙其性命,可是袁承天岂能由他所为。轩辕神剑一伸一格将他长刀挑飞,笑道:“也不过如此!”拓跋律成道:“你莫要嚣张!”双手一张,一连五枚破骨寒钉向着袁承天面门射去。袁承天一式铁板桥堪堪避过,饶是如此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这五枚破骨寒钉贴着面门射去,便是再稍微慢半刻,那么便有性命之虞,你说骇人不骇人!

袁承天以一己之力大战群雄,非但不落下风而且愈战愈勇,大有鼓歼之之势,只是想擒贼先擒王,拿住拓跋律成逼问多铎王府中事,那么多半可知内里情况,丘方绝帮主的行藏大抵可知。他欺身而近,出手如电,拿住拓跋律成的琵琶骨,让他动弹不得,如要反抗,那么只需稍一用力,便捏碎他琵琶骨,成了废人,终生不得习武,这对行武之人来说是莫大耻辱,可说生不如死,比杀了他还难受,毕竟习武之人一旦武功尽废,行同废人,在江湖上难己行走,活着又有何意义!本来袁承天无意羞辱于他,只想逼问他所知王府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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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律成岂肯就范,任凭袁承天如何发问,只不言语。袁承天气恼己极,便大声喝问:“再不说话,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拓跋律成横了他一眼,无所畏惧,淡然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说罢他抬起右手掌以上而下拍击自己的天灵盖而逝——死都要尊严,这岂不就是英雄本色,热血男儿?余众见头脑英勇就死,亦不受辱,便人人提掌拍下就死,一时之间悲凉之气笼罩四野,中有一股壮烈的英雄豪迈之气!袁承天见拓跋律成和北宫伯玉以及余众纷纷自裁,不觉心生敬意,心想:如果我天下汉人,人人舍生取义,视死如归,那么何愁不驱除鞑虏,恢复中国之志;可惜人心不齐,人人稍有成就便各自为政,人人皆不同心一志,是以当年满洲人以区区三十万之众而征服千万万之中土汉人,不可谓不耻辱,皆因汉人之忍,杀其族人忍,灭其房屋忍,毁其田地忍,夺其家国忍,焉有不亡其国之祸事!凡有骨气的汉人想到此种种种情形莫不血脉贲张,气愤填膺,几乎扼腕长叹,天不佑我中华也?徒让夷人控我族人三百年,思想受固,不得自由,犹以文字狱之灾达到历次之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至天下噤声,人人几乎道路以目的境地!后来国父中山先生推翻满清,恢复中华,率内阁群僚祭拜明孝陵,以告上苍,汉人虽也懦弱,终也复国,延我五千年之华夏文明,是为不世之功也,后无来者!

袁承天见他们人人自裁,面露笑容,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仿佛见大光明,所谓:生之哀苦,死之安乐。是往光明故,舍生为死,成大道焉!袁承天见拓跋律成犹有呼吸,便盘膝而坐,运掌疗伤欲延其性命。拓跋律成见这袁承天以德报怨,不由得心中惭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处处打着害人的伎俩,不可谓不毒辣,反观这袁少侠仁义为先,处处为他人着想,可说是个磊落汉子,不是奸邪小人,自己可是无以为地!

这时北宫伯玉取出一囊,拔下塞子向众人身上洒去,黑乎乎一片。袁承天惊,以为是什么噬人毒物,便放下拓跋律成跃身而外,静观其变,只见他酒完此物,便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了火光,向众人身上抛去。只见轰然起火,原来他洒得是当时之时盛产西域边疆之油,色之为黑,边民用做点灯起火做饭之用,可说用途极广。一时众人身上火起,熊熊之势,不可阻挡。过不多时众人只剩下累累白骨,还是焦黑的物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中者欲呕。

袁承天回看拓跋律成,只见俨然只剩一架骸骨,不禁长叹一声。好一会儿,才想着他们虽一时误入迷途,为多铎王爷所惑,谋害恭慈太后,可是功名富贵岂不就是世人所执着放不下的,为了一时欲念而搭上这许多人的性命,真是得不偿失!他敬他们这众人生死以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何等义气相投,在世情为手足,死在那世同在黄泉,可是悲壮之极!袁承天眼见大雪愈下愈大,没有停止的迹象,心想:自己总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郊野外,那样岂不亵渎了他们的义气?是以,便冒着大雪捡拾骨骸,将之束缚起来,以剑掘地,虽然土地坚硬,但是还是被袁承天生生掘出一个土坑,将他们小心放入,然后掩埋,心中默默祷告上苍护其神灵归于正位!

袁承天在住所写一封长信,交到执事太监那里,写明原委,只不提多铎王爷忤逆谋反的事,倒不是他不关心这位如兄长般的嘉庆皇帝,而是不想让他心有所忌,忘了天下苍生苦难!这多铎王爷虽人暴戾,但是一时也不敢对皇帝有不臣之心,所以现在诚然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恐怕反受其害,所以还是让皇帝韬光养晦为是,以为长远之计!

又过几日,心中总是烦恼,惦记着丘方绝帮主和紫薇姑娘的安全。闲来无事,便思量择日驾舟出海,去那浮烟岛请回丐帮前任帮主袁枚的骸骨,回转丐帮总舵,让他们于以安葬,了却一桩心事,否则这桩心事总是搅得心神难安!

他漫无目地,不知不觉来到八大胡同。这八大胡同分别是:陕西巷、朝家潭、石头巷、胭脂巷、柳条营、百顺巷、王广福巷和大李纱帽胡同,犹以胭脂巷中的小翠红最为名动京城,王孙公子纷至沓来,一睹这倾城之貌!因为这小翠红会得手绝世好琴,会那嵇大夫的绝世《广陵散》,更加会得写一手瘦金体的墨书,维妙维肖,造诣几乎更在那徽宗手书之上,还会唱得一首好曲,歌声仿佛幽谷百合盛开,如幽谷泉水,仿佛春花盛开,人在桃花源中,让人忘乎所以,有濯千古之俗气,有万古清泉濯我足之际遇!这样的伶人,我见犹怜,为世所仅有,不独世上之常有!

勾栏院的老鸨见到袁承天走过门首,见他气势豪迈,更是玉树临风,大有王者之气,便心生好感,喊住他。袁承天不知老鸨意欲何为?没等他反应过来,过来几个莺莺燕燕的女孩子拥着他进了这勾栏,抬头之际只见门首匾额三个大字“君再来”,左右仿佛写得是:一笑春风十里香,三生有幸梦中来!只是这并不工整,而且草率,其中含义似是而非,想想也是本来风尘之所,也非大雅之处,文辞也就将就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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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被她们拥上二楼一个雅间,只见一个女子蛾眉淡扫,荆钗布裙,但是容颜却是秀丽异常。她见袁承天诧异的神情,笑道:“公孑,你怎么了?适才小女子在楼窗见到公子与众不同,便让二娘请你来这“君再来”与奴家叙衷肠!”袁承天冷冷道:“姑娘请讲。”他一幅不解风情的样子,实则岂有不知这女孑所为,只是不愿的所逗留,只因他平生对这种种地方多是反感,认为是人只要能够劳作,何必做这低贱的工作?可是他多是不知世间有些人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之!

这女子为袁承天弹了曲《凤求凰》曲调婉转多变,极尽所能!忽然外面有人喧哗道:“今儿,我多福安便要那小翠红姑娘唱曲跳舞,别的姑娘公子爷没瞧上眼。”接着便是鸨二娘忙不迭陪笑,让他稍安姆躁。有人推门进来,忙向袁承天道:“不巧的很,公子哥!今儿这位王府的皇阿哥今个儿来,指名点姓要这位姑娘作陪,否则可要生起一场无端风波,望公子海涵!”

袁承天听到是多福安到来,也不多所计较,心想由得他。他便斟了酒水,慢慢饮了下去。

那边屋中多福安见小翠红走来,喜出望外,便叫她舞蹈歌唱。过不多时,有人便恭维这位皇阿哥:“四阿哥,将来你阿玛做了摄政王,那么年轻的皇帝都要听命于天,这天下可不就是……”多福安纵然心想不过如此,可是也不敢让他再自行说下去,忙用话岔了过去。那人嘻嘻笑道:“四阿哥,到那时你可别忘了好朋友啊?”多福安道:“怎么会!放心小六子你是我的好朋友,到那时我给你谋个好差事如何?”小六子忙不迭恭维道:“多谢四阿哥天恩。”

袁承天听他们话里话外透着忤逆的心思,可又不敢过于声张,以至说话行事小心翼翼,忙有人知。又过一会儿,多福安说话也含含糊糊,不着边际,显然是喝了不少酒,说话便不受控制,漫无边际说了开来。袁承天本无意听他们说话,便要站起身形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忽然听到多福安说起关于绝方绝的事来。不觉停下脚步听他说话。

多福安这时已然喝了不少酒,舌头也大了,声音也与众不同,说道:“小六子你可听说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反清忤逆的组织‘复明社’?”小六子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他们曾经攻打过皇宫大内,险些……”他打住了话,不再说下去。其实那次甚是凶险,如果不是大内四大高手和血滴子联手倾巢而出,加之机智多变,运筹帷幄的少年皇帝嘉庆临危不惧,指挥得当,那么便有被复明社掳走之险。小六子虽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他脑子毕竟清醒,知道忌讳,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总是适可而止,点到为止。多福安又不是傻子,自然理会的。他哈哈一笑,无所顾忌,大约真喝多了,说道:“老实说吧,小六子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那次如果不是我皇阿玛及时出手恐怕现今在皇位上的已不是他嘉庆,而换做是我阿玛也未可知!”他自顾说得豪兴,却把小六子吓得头上冒汗,忙不迭道:“四阿哥你喝多了。”

多福安一拍桌子,怒斥道:“浑帐小子,你说谁喝多了。”小六子不敢言语。多福安又得意地说道:“在朝上只有舒尔哈齐可以和我阿玛抗衡,他处处与我阿玛为难,处处掣肘于他,仿佛天生就是对头,只是这次可让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栽了个大筋斗,丢了个灰头土脸,看他以后还嚣张!”小六子觉得心中十分好奇,便禁不住问道:“四阿哥说来听听!”多福安将一众女孩哄了出去,神秘兮兮道:“小六子大约你也知道怡红楼吧?”小六子道点头道:“自然知道,那里有位色艺俱佳的女孩叫做采薇姑娘,听说是个标致的女子,只是无缘相识,甚是憾事!”多福安道:“这怡红楼明是接纳文人雅士的场所,实则是复明社秘密联络之场所,幕后的首脑便是丘方绝,那采薇姑娘便是他的属下。这秘密本来无人知道,可是耐不住怡红楼出了个叛徒,一心荣华富贵,便向有司衙门出首,这等机密自然要达天听。皇帝听闻京畿之地竟会有反清复明秘密所在,极为震怒,暗派大内精锐和步兵都统全力以赴,将他们一网打尽。皇帝的意思杀无赦,可是我阿玛却向皇上建议将他们流放苦塞边塞之地宁古塔,让他们倍受折磨,以惩效优!和硕亲王意在招揽为我所用,可是我阿玛极恨这干汉人反贼,便极力阻止,最终皇上还是采纳将他们秘密发往宁古搭。这消息无人知道,徒让那些想救他们的反清复明人士无所是从,不知究里,忙得团团转,却找不到人!在这次与和硕亲王较量中我阿玛占了上锋,这下可挫了他的威风!你说他舒尔哈齐不是栽了大筋斗么?”他说完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袁承天听到大吃一惊,因为他知这宁古塔在大漠之东,过黄龙府七百里,去京师四千余里地,与高丽国会宁府接壤。地处极寒之处,冰天雪地,气候严冷,最不适于人居,为有清一代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此地乃金朝完颜阿古打起兵龙兴之处,虽名字中有塔,实则无搭,相传昔日有兄弟六人在此地各占一方,为王为霸!在满洲语中称六为宁古,个为塔。犹如汉语六个也!有木城两重座,清国初年新迁于此也!内城周二里许,只有东南西三城门,其北因有将年衙署故不设城门,内城中有将军护从和守门兵丁,其余则悉数居于城外。外城周长八里,共设有四门,南门外临高丽国之鸭绿红。在有清一代,汉人各居住东西两门之外。(此段文字节自《舟车所至》,清吴江吴振臣所着宁古塔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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