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雾林之中,一片寂静,只闻风动枝叶之声,如怨如诉。月霜双骑着白隙,焦急地四处张望,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她明明看见收兵的信号,却始终未见人影。心中愈发焦躁,莫非是自己记错了方向?亦或是这林中另有蹊跷?
她越想越是心急如焚,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该死!”原本以为能顺利归队,谁知竟会迷失在这片诡异的树林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霜双越来越感到不安。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过收兵的信号,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
可不应该,眼见天就要黑了,山林里越发暗了下来。再不找到出路,若是被敌人埋伏,或者遇见猛兽,月霜双武功再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她在这雾林里兜兜转转了这么久,肚子也饿得慌。
白隙不安地甩着头。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月霜双忽然看见地上有不少血迹,一只脖子上系着红绳金铃的野兔身上插着一支箭死在草丛中,那箭是她阿姊的!月霜双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让白隙顺着地上的马蹄印走,一直走到月上三杆,眼前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军营。
守夜的将士见到月霜双,不由奇怪:“月校尉,您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
“什么出去,我在山上迷路了,晃了大半天才找到下山的路!”月霜双摆了摆手,她心想这些人真是的,连自己没回来都没发现,心中有一丝挫败,但饥饿此时战胜了一切,“喂,伙房今天有剩饭没?”
月霜双也不是第一天干这种事情了,将士们也见怪不怪:“你去问问牛花婶吧!”
“好嘞!”月霜双远远看见阿姊的营帐还亮着灯,料想阿姊早就回营了,估计是太忙,才把自己忘了。月霜双知道大家没发现她丢了之后,内心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现在正是时局紧张的时候,小脾气肯定是不能耍的。再者,迷路这件事说出去,阿姊也不会安慰她,只会说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掉队,让她自己去领罚。
章楚山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家时,她是阿姊,可以容忍弟弟妹妹们的一切小脾气、小情绪。但在军营,她是统帅,她对手下所有的兵都一视同仁,甚至因为她们的月家的人,还会被更加严格地要求。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月霜双决定还是先去找牛花婶问问伙房还有没有剩饭,没有就求着牛花婶给自己做一口什么都好,然后再去看看阿姊有没有时间,乖乖认罚。
章楚山坐在主帅的军帐里,正提笔,认真地写着军情。她虽然是武将,但写得一手好字,笔下的虽然是行书,却有颜筋柳骨之意。章楚山正写着,忽然觉得鼻子一热,一滴血毫无征兆地落在了纸面上,晕开了一片。
她蹙了蹙眉。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换了一张纸重新往下写,可写着写着,却发现鼻血一直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怎么都止不住。章楚山原只以为是上火了,这在湿热的西南很常见,可这血一直止不住,她张口想要传军医,忽然觉得胸腹一阵绞痛,她咳了一声,竟又是从口中咳出一口血来。
章楚山瞳孔一缩。
原本守在她帐外的将士听见里面的动静,向里望了一眼,却见她们的将军正坐在案前,口鼻之中尽是鲜血!将士大叫一声就要上前:“将军!”
“别过来。”章楚山哑着嗓子道,“我可能中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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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就去找巫医!”
听说章楚山中蛊了,将士也不敢贸然靠近。这苗疆的蛊虫诡异,有的是通过食物传播,有的是通过中蛊者的尸体、血液。章楚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蛊的,或许是被那蚕丝划伤时?又或者熊昇的尸体上有蛊虫?她只觉腹中搅得厉害,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一般。
章楚山眼前已经一片赤红。
军中的巫医很快就来了,他一看章楚山的模样,立马大惊:“救不了了,这是金蚕蛊的蛊王!”
“什么?”
月家军在西南数十年,自然听说过这金蚕蛊。金蚕蛊可是所有蛊毒里最凶险的,传说中了此蛊,七日之内必七窍出血而死。
大颗大颗的血珠从章楚山的眼耳口鼻滚落,她面对一脸慌乱的章云翳,咬牙吐出一句话:“章云翳……”
“末将在!”章云翳颤抖着单膝下跪。
章楚山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她努力坐直了自己的身子:“本帅即刻起任命你为……代司马使,代行使本帅生前的一切权力。明日,照常……破、矩州……”
“末将听令!”章云翳含着哭腔应道。
就在章楚山咽气的一瞬间,数百只虫从她的眼耳口鼻中爬出。巫医立马洒了一把药粉,将这些虫都逼在原地,道:“必须立刻烧掉将军的尸体!”
主帅营帐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月家军的军营里早就乱起来了。月霜双躲在伙房的灶头后面正埋头吃着牛花婶给她做的碴碴粥,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章将军死了!章将军死了!”
月霜双愣了,她僵在那里足足有两分钟,直到牛花婶进来哭着拉她才回过神。
“月校尉,您快去看章将军最后一眼吧!章将军中了金蚕蛊,巫医说必须立马将尸体烧掉!”
“阿姊,阿姊……金蚕蛊?”月霜双僵硬地起身,被牛花婶拉着跌跌撞撞地往主帅的营帐走去。她眼神空洞地摇头:“不可能,明明我回来的时候阿姊还在营帐里办公,不可能。不可能是阿姊,阿姊不会死……”
灶台上,还泛着热气的粥被打翻,月光透过窗牖,粘稠的粥液裹挟着黑夜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从桌面缓缓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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