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姗姗顺着老太太的话,继续说下去:“那可不,我如今能够上大学,还多亏孙先生照拂,我家里人都是农户,实在是没钱供我上学,好在之前孙先生和各位社会上的好心人安排的一场慈善晚宴,还捐助除我以外不少的读不起书的有志青年呢。”
光是这么说着,顾轻舟就能看见老太太眼眸中的喜悦之情,拉着迟姗姗的手腕不放。
“别光说我啦,我有好久不见孙先生了,先生近来还好吗?”迟姗姗打断老太太激动喜悦的心情,生怕孙家老太情绪波动对身体不好。
老妇人哀叹一声,借由迟姗姗的力气抽起自己的身子,“我这又好几天没见到面了,应当是忙于公事吧,他可是医院里的二把手。”
她一身病骨嶙峋,说句话都要歇三起,继续说着:“我家小鹤这孩子,对医学钻研可上心咧,说是病人还不少呢。”
老妇人是上海城的老人了,一口上海话说得流畅,又生怕迟姗姗听不懂,挽过她的手,厚厚的茧子磨过迟姗姗的手,虚弱的伸手指指身侧站着的顾轻舟。
迟姗姗这才想起顾轻舟手里的果篮,赶忙一手夺过果篮。
“差点忘了给阿奶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咧。”
她一手挽过顾轻舟的手臂,给老妇人看。
老妇人看得泪眼汪汪,一时间擦着眼泪,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连连说好。
迟姗姗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给她擦净泪水,“您这是怎么啦?”
“我想起了我家小鹤的媳妇咧,小鹤媳妇走得早,临终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就剩我一个亲人,如今我病骨支离,不知还能陪他多久……”老妇人泪眼婆娑。
没想到老太太会想到这些,迟姗姗也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地拍着老太太的脊背。
顾轻舟喉咙发紧,憋出一句:“放心,会没事的。”
老太太因此眸光闪烁起来,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开始念叨着一些陈年旧事。
“小鹤从出生到成年,我和丈夫带着他在国外念书,这孩子从小生活就顺风顺水,我丈夫做的水路生意,经常在海上航行,自从我先生因为海难离世后,日子才过得不好过起来……”老妇人神色焦虑,“好在小鹤这孩子肯上进,从小爱读书,又喜欢钻研医学,从意大利的医学院毕业后便带着我回国了,他刚回国,就受重用,但始终生活拮据,因为我的病,他一直在给上海的社会名流当家庭医生,说要攒够钱带我出国治病。”
她缓缓说着,眉宇间染上一丝倦怠之色。
顾轻舟颀长的身影凑近老人的床尾处,抬起床尾处的医疗单望了几眼,霎时明白景谌所说的意图。
孙鹤铭的母亲病例就挂在床尾处,他经常在美国的医院游荡,便有知晓一些,孙鹤铭自然也知道老人所得之症,正是一个不治之症,西方称之为癌,依照病例上所写,顾轻舟推测,应当是肺癌。
老太太的脸色并不好,隐隐有体力不佳的趋势,但还一直拉着迟姗姗的手不放。
“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这个老婆子唠嗑了……”老人念叨着,眼眸间流露出点点水光,“小鹤也不来,忙里忙外的,我不知还能和他见上几面。”
顾轻舟和迟姗姗正要宽慰。
半响,只见老太自顾自念叨着:“我都知道,他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应当是为了百姓人民的,不单是只为我。”
老太太说着,安抚性质地拍拍迟姗姗的手背。
迟姗姗忽然心向下坠了坠,隐约觉得老太太似乎知道孙鹤铭的事,只是没有装作不知道而已。
她本想宽慰几句,却见老太太合上眼睑,睫毛上还略带水光。
顾轻舟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