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十几年来一直乖巧温顺的妹妹,如今竟成了这般疯魔样,何文努不可遏,抡起锤头就在她背上狠狠揍了几下。何朵突然吃痛,惊怒交加,悲愤不已,双拳紧握可却没法回手打过去,毕竟眼前这个是自己的亲姐姐。眼见再争下去已无可能,心劲一松,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在车内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天实在是用力过猛,哭的哭的何朵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黑夜,大巴车正在减速缓行,原来是到了休息区。何朵行尸走肉般随着乘客们进入公厕,等她磨磨唧唧从厕所出来后,已经分不清身边谁是同行之人了。
这是什么地方的服务区?距离连州有多远?这里就如同漂浮在大海里的一个小岛,除了身后稀稀落落的昏黄小灯,四周便是无尽的黑暗。
一瞬间,何朵脑子开始眩晕起来。哭肿的双眼早已痛的看不清地面,她只能先闭上眼睛,让脑袋里的疼痛和晕眩慢慢沉淀下来。
“如果我现在逃跑,有没有可能就成功回到连州了?”一个念头闪电般窜了出来。
心里还没下好决定,何朵的身体已经走向远处的草坪。
好黑,草有些扎人,这条路通向哪里?徒步上高速肯定是不行的,但服务区也不可能买到车票,何况这个方向是逆向车道。搭车?搭哪个人的车是安全的?
何朵回过头,使劲看着前方几个硕大的屋顶大字,可疼痛昏麻的眼睛就是瞧不清楚。但是一个疯狂跑动的身影却闯入了视线,这个熟悉的身影,即使看不清,她也知道是姐姐。
“唉!”
何朵叹口气,慢慢走回服务区。
“何老师,你看那是你妹吗?”一个老师指着何朵问道。
何文猛地回头,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面无表情的妹妹。
“是她吧?那人找到了啊!”旁边的两个民警对何文说道。
“嗯嗯,谢谢警察!”何文千恩万谢后,转头轻声说道:“上车吧!”
本来早已做好被姐姐劈头盖脸痛骂的准备,结果却等到这一句。何朵心里不由一紧,嘴角轻轻抽了下。
大巴稳稳地行驶在黑夜中,何朵眼睛吃痛,虽然已睡意全无,也只能闭目养神,只是眼泪总是不受控地滚落。偶尔的一次睁眼,她瞥到了姐姐正在擦眼泪,方知刚才的冲动行为让她受惊不少,心里不免愧疚起来。高速上往来飞驰的汽车源源不断,快速闪过的车灯如同爆裂的烟花,一闪一闪冲入车窗,映照着姐妹俩两张泪眼滂沱的脸。
除了过年,全家人还从未像今天这般齐整过。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无比,屋子里的气氛压抑的连狗将军都不敢大声喘气。
“朵朵,你说你,你到底干啥了啊?”最终还是唉声叹气的许娇兰没能忍住,最先打破了沉默。
“我干什么,我说了你们就信吗?”何朵冷冷地说道。
“你不说咱们咋能知道呢?你姐跑那么远把你拉回来,可你俩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这到底是咋了呀?你们可是亲姊妹啊,这样让妈心里多难受啊!”许娇兰哽咽道。
“可以啊!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听我说,我可以慢慢地说。如果你们说的过我,那我就听你们的。但是如果你们说不过我,那就证明我是在理的,你们就不要逼我做任何事。”何朵先入为主摆明了态度。
从小到大,她担任的都是家里开心果的角色,如今却成了全家人不齿的坏孩子,正被团团围坐着准备审判。这种被针对的阵仗,早已激起了她强烈的逆反心理,不由得战斗力爆棚。她做好了准备,心里既悲凉,又决绝。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见到过她这副样子吗?完全变了一个人!还说自己干的不是销,都被洗脑洗成什么样了!傻”何文居高临下地怒斥道。
何朵冷笑道:“你说我是销,我被控制人身自由了吗?一直以来我想去哪里不是直接去的?我给爸妈打电话不是随时都打的?你知道什么是销吗?!”
何文冷哼道:“你说你不是,那你在那里做什么?你四千块钱跑哪儿去了?你在一个叫什么的公司?一个月工资多少?干什么事情还非得现在马上就要休学去做,连你两年大学都等不了?”
“公司名叫飞特网络,你们可以去查,但是查到的肯定都是负面新闻。我现在还没转正,工资一个月四百。我做什么,当然是做人际网。什么是人际网,那要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说起。”何朵井井有条地讲了起来。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事情突然发生反转会怎么样,如果全家人能听进去她的阐述,会不会不仅不再反对她,反而还会加入进来和她一起做。
没想到讲了不到五分钟,她就被何文怒气冲冲地打断。
“闭嘴吧你,荒不荒唐?你再说下去都恶心到我的脚趾头了!扯什么政策和历史的美化自己,你们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何朵冷哼一声,姐姐的反应虽然令她心塞,却也都在意料之中。
“我说什么来着?你根本就不打算相信,老早就先入为主了。你这样,我还能说什么?”
“道理谁不会讲?你有没有好好反思过你在说什么?劈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好听的话,全都是大道理。你这是混淆概念,用理论上的东西来掩饰你们做的坏事!”何文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到底是谁偷换概念?我自己说的说的,你就要给我下定义。我给你们下定义了吗?从始至终,我有给你们定性什么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人对事为什么要双标?”何朵理直气壮地说道。
何文看妹妹冥顽不化的样子,火气也提到了嗓子眼,纵使心里有万千话,也懒得再搭理何朵。
何平见状,接过话茬道:“你就不好好想想,真是这么好的事儿,凭什么会落到你头上?”
“为什么就不能?谁预言了我们这辈子就没资格做有钱人?你这不也是主观的认知吗?”何朵不依不挠道。
何平气的声音也高了半截,恼道:“你这可是学到东西了,道理一套一套摆上来跟我们对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