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文宵与我不愉快的从凡间返回九重天后,他来陪我的次数倒是比之前更加频繁了。碍于我身上的伤势还是有些严重,故他多时都是守在我的身边伴我看书,顺道督着我喝药,鲜少再提要带我出宫去别处玩的事情了。
是日又是个天光大好的日子,他下了早朝后便直接来了少忧殿寻我,顺道又带了几本游记供我闲暇时分打发时间。不过我并未打算就这样一直颓废下去,身上的新伤刚刚有些好转便起了兴趣提剑舞上几招,也好解一解近日来的无趣。
院中百花绽放百鸟起舞,一派生机盎然的迹象,我甩腕出剑,一道剑气无情斩断丛中几盏盛放的清眠花,旋身出剑指,灵力驱使花盏化作片片碎花,纷扬随风而落。再挥剑,依旧是娴熟的招式,剑刃划破寂静长空,惊了枝头百灵鸟,亦是吓到了刚迈进园子的那名白衣神君……
“嚯,凤祖大人好剑法啊!”白衣神君被我一道剑光吓得僵住了身子,顿了顿,方开口夸赞道。
我用余光睨了他一眼,不作答复,继续挥剑出招式,一个飞身往后退了数丈远,脚尖点石,剑光在手中舞的潇洒。
白衣神君见我没工夫搭理他,便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一边吃茶握书另不忘观我舞剑的墨衣帝君身畔,恭敬的扣袖行个礼,浅浅禀报道:“小神已按着帝君的吩咐,将那几幅已经破损的兵器图给拿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东西,呈放到文宵的手边,“一共五幅,兵器图年久失修,现在的确部分地方褪色腐蚀严重,前几年曾有铸剑师想要帮忙修补,奈何这兵器图上精妙之处重重,门道玄怪,他们研究了数百年也不曾将其看明白,所以只能不甘心的把图归回原位,容它自生自灭。今日帝君亲自动手修补,可真是这几幅兵器图的大幸,上古兵阁所有仙君的大幸。”
身着一袭墨色龙袍的青年帝君闲散的拾起桌上一卷图,缓缓展开,凝视思纣:“这些图,他们自然是看不懂,这图都是出自知潆之手,上有千万处巧妙机关,损毁一点,整张图都会作废。时日太久,绢帛保存不当是会损毁腐蚀,想要修复,于他们来说是难上加难,可于本帝君来说,也只是再添几笔的麻烦。况且,知潆便在这里,过不了两日,这些图便能完完整整的送回兵阁。”
“早前便听说凤祖善绘兵器机关图,做出来的兵刃多位列上古神器,今日一看,凤祖果真是大智慧,一副兵器图能绘制的这样精细繁琐,且还能一物多用。纵观三界,也就只能在凤祖的笔下才能鉴赏到了。”白衣神官还在乐此不彼的对着文宵疯狂夸赞我,我捕捉到了他们要修补兵器图的消息,觉着有趣,便也收了剑整理衣裙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你们在说什么兵器机关图?哪一副被损毁了?”我负剑在两人面前顿下了步伐,墨衣帝君听我问起,便将手中的那份绢帛递给了我看:“可还记得这幅图了,我记得,你描这幅图的时候,还是借用祖神的藏兵府所绘,那年你刚从人间的战场上回去,说是见着了妖族有一弯刀很是好用,遂来了灵感,改良一番为己所用,索性后来锻造出来,结果还是挺如你心意的。”
我也展开东西细看,只一眼便记起了当年光景,扯了扯唇角回道:“当然记得,绘制此图我用了整整三日,那三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陪伴我,你还亲自动手给我做了清水面,虽然味道不是很好,面条也很硬,咬在嘴里都难以下咽,但你说过,那是你第一次下厨做饭,还要我好好珍惜那个机会,毕竟以后你可能再也不会做面条给我吃了。我先时还觉得你很小气,不过一碗面罢了,你还作出舍不得给我吃的样子。但后来我才从青宴那里听说,原来你为了下厨给我做面条,连祖神的厨房都给烧了,那碗面着实来之不易,几经波折,都吓的你有阴影了,所以打那后你就发誓,以后再也不入厨房不掌勺了。”说到这里,我又故意抬头打趣的问了他一句:“啊对了,这都许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敢下厨房么?”
时隔多年再揭他的伤疤,他显得略为平静了些,提起手边茶壶给自己添满茶,墨衣帝君缓缓然的启唇道:“玉清宫内多的是厨神与厨娘,下厨做饭这种事情,也用不着本帝君动手……不过本帝君近年来做面条的手艺渐长,你有空可以尝尝。”
对于他做的面条,我自是不敢再恭维第二次,施法令长剑在手中化作银光散去,我在他对面坐下了身子,“这个么,你便不用再麻烦了,下厨这种小事还是交给下面的小仙去做便是……”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问那位常在他眼前晃悠的白衣神君:“前日拜托长泞神官帮忙问的进程,不知今日可有消息了?”
长泞神官晓得我问的是哪桩事,唇角的笑意拘谨的敛了些,下意识的目光往文宵身上瞟,瞟了两三回,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个,小神昨日去了司造府看过,那边说重建凤凰宫是个大工程,理应由主笔画师先绘制神宫院落图,等绘制好了再交由凤祖大人过目,确定了图纸可用,再动手建造,虽说在天界建一个宫殿是件很容易,也很迅速的事情,但坏便坏在,日前主笔的画师,他胳膊骨折了!”
“咳!”我差些一口茶喷出来,惊讶万分道:“骨折?胳膊骨折?”
放屁!老娘昨日还见到那负责绘制凤凰宫院落图的主笔画师在天河边陪小玄钓鱼呢!他的胳膊哪里骨折了?难不成是昨日钓了大鱼累骨折的?
长泞神官说谎不脸红的点头啊了声,续道:“事情呢,还得从三日前说起,三日前主笔画师去上清境的偷杏子,结果翻墙的时候一个手滑没扒住,从墙头摔了下来,然后胳膊就给摔断了。小神亲自去验过伤,的确伤势挺严重的,估摸着没两三个月提不成笔,小神想着反正凤祖大人当下在玉清宫住的也安稳,迟两三个月再回凤凰宫也是一样,所以小神就代帝君决定,放了那位画师三个月假,允他回人间探亲去了。”
“……你把人给放了!”我觉得这家伙做的可真绝,不想让我回凤凰宫,命人背着我直接将那座废弃的宫殿给夷为平地便算了,竟然还把画师都给我打发去人间了,这也忒狠了些吧,好在老娘早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背着玉清宫中的人偷偷出门瞧了一回,若不然还真要被他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了!
不过,他做这些事九成又是得了文宵的授意,这个文宵,拆了我的后路令我不得不留在玉清宫内,到底是因着舍不得我,还是为了其他……
长泞神官恐我激动便赶紧扣袖请罪,“凤祖大人息怒,息怒,小神也是见那主笔画师伤的委实严重,所以才好心放他下凡探亲,也就三个月罢了……凤祖放心,三个月后小神一定亲自将那主笔画师拎到凤祖大人面前,给凤祖大人请罪!”
事已至此,我就算是想追究也寻不到人了,况且这家伙用的借口还挺合适,我若再多怪罪,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罢了罢了,留在文宵宫中接近文宵,从而查出当年隐情本就是我的初心,他们如此做,却也算是从某个方面帮了我……
“也罢,他骨折了就让他多养养,只是我还要在此处多叨扰你们帝君几日,不知你们帝君可会觉得我烦……”杯子放在桌案上,我单手支颐,装得惆怅。
对面的墨衣帝君处之泰然的瞟了我一眼,再拾起桌上书册接着阅览,“反正迟早都是要嫁过来的,本帝君倒觉得,凤凰宫建与不建,都无太大关系,你早一些住过来,也可早一些熟悉这里的环境。”
他说,我迟早都是要嫁过来的……
难不成他是真的打算假戏真做,要与我成婚?可他的表现又不大像是要娶我,毕竟我从苏醒到现在,他除了对外宣称我是他的未婚妻之外,可从未提到何时会与我这个未婚妻举行成婚大礼。偶时一口一个夫人叫的爽快,可大多时候,他都是与我保持着距离,即便接近的亲密些,他也异常的君子。
我们之间,一点儿也不像是未婚的夫妻,更不像是有情的一对神仙眷侣,反而还恍若当年,是好友,是知己……
再往口中灌半杯温茶,我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子,逼自己清醒些。
凤知潆啊凤知潆,短短几日的光阴,你还真将自己当做是他的未婚夫人了?谎言永远都是谎言,成不了真的,一味的沉溺在他给自己织的美梦里,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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