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瑶乘着轿撵到了清宁宫,一大波奴仆跟从,好不威风。适才下轿,轻拢了拢发髻上的步摇:“你们就候在此处,免得惊扰了故人。”说完慢慢悠悠走进了清宁宫。
“你看看你,机关算尽好聪明,到头来却嫁了个短命秧子。如今倒好,和这凤印擦肩而过。滋味如何啊?秦觅初。”说话的便是淑妃薛念瑶,大长公主方沅的亲生女,当年也是名震平都的小郡主,千娇万贵。如此尊贵的身份,当初嫁给尚有妻室的蜀王都是行的平妻之礼。
“侍妾卑下,昔日高高在上的郡主如今只是妃妾。薛念瑶,你在得意些什么?本宫再不济也是太子名正言顺上了玉碟的太子妃,你见到我也是要屈膝行礼的。当日你只是蜀王侧妃,今日你也只是陛下淑妃。”与她对话的自然便是秦氏,太子方牧的继妻。说起这秦氏,倒也是个传奇人物。与如今的太后郁氏一般,年幼时没籍为奴,罪臣之女,却能成为尚未登基的太子侧妃,太子妃去世后便被立为太子妃,还抚养了先太子妃的独子,即方牧的嫡长子,如今被新帝封为清河王的方玺。
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好听点的妾室罢了。”
“放肆。”薛念瑶甩手便是一掌:“秦觅初,你当真我不敢动你?太皇太后是我的亲外祖母,若没有太皇太后,陛下如今能承继大位吗?你说就算我处置了你,陛下会拿我如何?”
“你敢吗?”秦觅初扯了扯嘴角,确实用了不小的力气,她都感觉有股子血腥味蔓延在口腔:“新帝都未曾对我动杀心,你敢对我下手?你拿什么对我下手?为了你身后的永宁侯,陛下确实不会杀你,但是,薛淑妃,你不怕失了君心吗?”说到此处秦觅初不觉有些好笑,别看方裔在政事上手段犀利,倒也是个情种。而眼前趾高气昂的淑妃,也是情种。
“陛下不杀你,无非是不想落得个苛待先太子嫔妃的罪名。你若是聪明,就应该自己了断。免得惹人嫌。”薛念瑶瞧着眼前的人,也不知她哪里好,相貌平平也就罢了,还是个宫女出身,也就是一双眼睛生的好看了些。
“呵~”秦觅初笑了笑:“我自然要好好活着,我死了,这新帝面上也不好过不是吗?”
薛念瑶看着眼前的女人,杀不得,就没有别的方法了?自然不是,这来日方长,以后可有得玩了。且不说当初她秦觅初是宫女时斗不过她,如今不过一个先太子遗孀,还不是任人拿捏。
看着薛念瑶离开的身影,秦觅初怎么可能不怕呢?方牧走了,她又是孤身一人。可没有办法,这路是她自己选的。
左彧早在永安帝丧仪结束之后就准备离开平都,而左芫却被皇后的选秀旨意留在了平都,暂住在尚书府。
“阿父,此去江南,怕是再难相见了。”平都城下,左芫送别父亲。来是俩个人来,走却是:“太皇太后说选秀就在这几日了。尔玉只能送到此处了。”
“傻丫头。何苦呢?早知还不如扶清河王。”
“阿父,这种意气话千万不能胡说。”左芫有些心虚地看向四周:“先帝未曾留下遗诏,如今大局已定,多说无益。”
“左家盘踞江南,在平都怕是给不了你多大助力,尔玉,在舅父家要听话,在平都就只能依仗冯家了。”
“女儿明白。此去路上阿父千万小心。还有马车上那位,突然来了平都,真的不会惊动那些世家吗?毕竟”
“放心吧。快些回去。”
瞧着马车渐渐远去,左芫才开始往回赶。想起来那天夜里,永安帝是在一个雨夜里崩逝的。左芫记得那一夜她阿父不在驿站,说是接了宫里的旨意,去城外接位贵人进宫,未曾想永安帝崩逝前竟还把她也请来平都。
尚书府,曲径通幽,只偶尔有几声落子声。
“数年不见,尔玉的棋艺真是大有长进了。”说话的人是尚书嫡女冯鸳,左芫的嫡亲表姐。冯鸳的性格极其沉稳,冯乐多年来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她的,中山冯氏一族虽说不是百年世家,但也是有大家底蕴。自太皇太后冯氏后更是逐渐显赫。
“还说我,我瞧着表姐才是大有长进,想来是一直苦练吧。大选在即,表姐是有什么打算?”
“好你个左芫,如今也学会打趣我了。”冯鸳轻轻敲打了左芫一下,然后拉着她坐到了一处:“尔玉,姑祖母已经告诉过我了。难为你,要替我,要这么为冯家。”
“表姐,你是知道的。我入宫比你入宫的境遇总是好些。舅父如今有从龙之功,冯家,确实不适合。”左芫说着加重了语气:“况且尔玉,尔玉是心甘情愿。左家姑娘的命数如此。”
看着左芫漫不经心的样子,冯鸳倒是很忧虑她进宫后的处境:“高祖皇帝当年对左家许下如此重诺,也不知对你来说是福是祸。如今的陛下是有发妻的,在蜀中也是患难与共。郭家在此次更是功不可没,你进宫了能应付吗?”
“宫中再怎么样还是有姑祖母可以护佑一时的。陛下也不会不顾祖上留下来的默契,皇后之位不去想,总不会给太低的位份。只是表姐你的去处该如何?姑祖母说已经给你寻好了?”
“我也不知道姑祖母是怎么打算的。”冯鸳摇了摇头,随后又笃定地说:“姑祖母说过一定是我称心如意的。”
“但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在尚书府接连闷了几日,左芫在江南自由自在惯了,终于选秀前一日冯乐允许她出去晃一晃。
平都位置偏北,没有江南水乡的秀丽,倒也别具一格。
“就说当年高祖皇帝战场征战刀剑无眼,左大将军生生挡了致命一箭,高祖皇帝重情重义答应左将军照顾家中小妹。再说咱们高祖皇后,孝肃皇后真真是个贤德之人”
左芫听着酒馆说书人的话,转身离开了酒馆,嘴角噙着一丝不明的微笑。左家祖上何止是救了高祖这点情分?方家的江山没有左家根本拿不下来。世代皇后算得上什么?可如今时过境迁根本没有人还去重视方泰留下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