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那天晚上,云飞扬倚躺在花园的石板路上,手边横七竖八十几个空酒埕,酒浆流了一地。本来就是不善饮酒的人,大醉一场后更加吐了满身污秽。
沈香茗路过的时候,正瞧见他四仰八叉的在睡觉。
“云公子?”香茗推了推他,可惜这家伙已经烂醉如泥,一动不动的仰躺着,一只手抓着酒埕,一只手捏的紧紧,不知为何骨关节上伤痕累累。
顺着他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去,旁边假山上正有一片同样的血印。看样子他是用拳头生生狠砸才成这样。
“云公子,地上凉,醒醒。”——果然是醉的狠了,这么摇都摇不醒。
再看四下无人,沈香茗架起云飞扬就往自己的临时闺阁走去。哎呦,看起来没有几两肉,喝醉了还挺沉,“啪”的一声,云飞扬直接摔到酒埕里。
束发用的玉冠歪了,后面两条发带跟着长发一起披散在地上,有一半还浸在污浊的酒水里。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皱着很不舒服,但就是这般,他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左手还是那个酒埕,右手却紧紧抓着胸前,沈香茗探究的打开看,竟然是一个手帕。
不是什么繁复的样式,唯一的花样就是边角上绣了一串不知名的花草。
“吟儿……”仿佛梦见什么,他忽然开始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跟我要秘方……”
沈香茗一惊,矮下身子想听仔细些,他却又没了声音。想了想,保险起见只赶着话头往下顺:“什么……秘方?”
他却开始呜呜的哭起来,眼睛闭着,泪水却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和酒水混到一处:“你为什么不跟我要秘方……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香茗坐下来,贴在他耳边,轻道:“你有什么……”
“我有……”云飞扬紧紧的攥着手帕,像是觉得自己果真身无长物,更加迷茫的蹙着眉头,喃喃着:“爹……我有什么……”
“你问你爹呀?”
“嗯……爹。”声音越说越小,沈香茗不得不整个头贴到耳边,又听了几句。想来是极重要的几句,她立刻就激动地跳起来,向四周大声喊着:“来人啊——云少爷喝醉了!”
这么喊了几嗓子,立刻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家丁和丫鬟。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把云飞扬抬进了屋。沈香茗退到门边,和刚进门的丫头正好撞了一个侧边。
就这么一撞的功夫,两个纸条就换了个各。
待自己回了屋,纸上是林煜枫熟悉的笔迹:“若有不测,密道汇合。”
……
话说第二天。
日上三竿。
西门楚迷迷瞪瞪的才醒来。
他卧在软软的被垫上,艰难的睁开双眼,全身宛如散了架,微微一动便是摧心蚀骨。
这是哪儿,天黑了么?
头动不了,想着大概能借腿力侧过身去,却发现脚边好似木头的围栏,再一触,四周竟然都是阻隔。难道终究被抓住了?!
这么一想,竟惊出浑身冷汗。
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奏琴,断断续续的音节里无甚感情,不像是练习,也不像是琴艺不佳。似乎。。。。。。只是种心不在焉。
这个人一遍一遍的奏同一首曲子,却并不唱词,像是永不会厌倦一般,拖拖拉拉的,却偏生出缱绻绕梁的意态来。
西门楚艰难的又侧了侧身,木板上有条不大的缝,能看到外面一个水蓝色的背影,发上一串绿琉璃在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身形却看不出,她的衣裳太过宽大,像是披上了御寒的大氅,竟还是缀上狐裘皮草的那种。
是零落?
西门楚俊朗的眉眼皱起来,她的手真的很像零落,苍白修长,这么远依然能看到淡青的脉络随着关节起伏。
“哟,今日来得巧。”门外进来一个女子,背着光亮,看不清容貌,声音却无比熟悉:“恰能一听苏小姐抚琴。”她的声音妩媚柔和,却便生出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来。
这个人。。。?西门楚脑中灵光一闪,那日屋中女子,好似叫——香茗?
“古小姐。”萧零落的声调不咸不淡,手上并未停下,依然还是拖拖拉拉的曲调,慵懒随意。
沈香茗冷笑一声,看似不经意,却已一双美目将房内大小能藏人的地方扫视个通透,“苏小姐轻减了,整日闷在房内伤寒怎生会见好?”她不动声色的踱到床铺前上下打量,又转回来:“可听说外面的传闻?”
萧零落不搭她话头,琴音起伏,还是那首曲子,半丝情绪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