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城外,烟雨如织,山林静谧。
西门楚站在客栈二楼的外廊,扶着栏杆,声音低迷的喃喃着:“怕是拖不了几日了。。。。。。”念出口,自己却愣了半晌,又狠狠叹了口浊气。
可叹他西门楚从来便不是什么悲秋伤春的人,也没有劳什子儿女情长。假如大半年前不遇见小如,此时此刻,早就在梵净山与那班老儿喝酒下棋了,哪里会在这个糟心天气缩在这种破落地方?
“唉——”
满山清冷,丝丝凉凉的雨单薄的更像一场雾,衬得西门楚那身青衫分外凄迷。
犹记当初,他也是那烟雨江南里一等一的翩翩风流俊俏男儿。
身背乌木琴,一曲《美人赋》便惊艳了吴侬风月的恰恰莺啼。
拍马江湖,一场豪门比剑,施施然就比出个江南第一。
人不轻狂枉少年,西门楚的风光来的太快也太得意,越发目中无人。可那些羞花闭月就偏偏爱他这份眼角眉梢里的傲然自得,每日里对镜花黄,水袖流苏,硬生生要与他造出些“偶遇”“人间佳话”来。
他自然也是欢喜的,被人捧着,又是年少心性,那双剑眉星目里盈得满当当的得意。可人生奇妙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而西门楚的下一刻就是遇见了林小如。
按戏文里的经典桥段,应当是说名门之女遇着了桀骜剑客,天雷勾地火是说不尽的郎情妾意,偏这个时候,那女子的父亲以大反派的形象棒打鸳鸯。而后,这两位就很俗套的私奔了。。。
但是往深里说,这事儿应该这么讲:
很多闺中少女都酷爱西门楚,其中最狂热的一位就是林小如。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况她这般一说话就娇羞得抬不起头来的人儿,更是招人怜爱。话说但凡西门楚能提前知道她父亲是当朝兵马大将军林振天,便决计不会有下面的故事,可偏偏,人生没有那么多假如。
林振天很不喜欢西门楚这般眼睛放在头顶上的浪荡公子,西门楚也自是不喜欢林振天规矩道理,家国天下的嘴脸。
这本是相看两厌,一拍两散的事,偏生这个小如不信邪,偷跑出来非要与他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于是,这大半年来,西门楚一边躲小如这个大麻烦的围追堵截,一边躲将军帐下一干人等没日没夜,忽明忽暗的刀枪棍棒。也是那小如大户人家娇小姐,追了些日子就落下了病,没奈何西门楚只好返回头带着她寻了些大城名医,却依然日日不见好。将军派人来接,她也宁死不回,非逼着父亲断了关系,换场二人世界,太平日子。
所以西门楚很愁。
烟雨廊下,一人一琴立成了幅颇为“善感”的画卷。
“怕是拖不了几日了。。。”
小如前些日子咳了血,脸色更是灰败得一发不可收拾。其实两人心中都些许明白,再寻什么名医也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
眼看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小如想去嵩山看望祖母的行程更不知何日能行。
“啪——”
西门楚一拳击在栅栏上,捏紧的手指根根泛白,“最后一点念想都不成么?!”这前前后后的“不能够”“等不了”逼得他心口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唉——
罢了,很多事情想也没用的,站着也有些时候了,抓药才是正经。回身下楼,正到拐角处,一望才发现,原来院子里还有人。是个女子,乍看是一身黑色,若说有别的,怕只有发带和袖边那一串绣花增了两抹特殊的火红,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得她周身有光在起起落落。且应该孤坐许久了,单从背影都能隐隐觉出一股枯萎的气息。
这是谁?
江湖上数的出名头的女子本就不多,像这样独坐庭院却片雨不沾的更是屈指可数。
西门楚剑眉微拧,右手下意识的探上腰间软剑,一双星目微眯,再张开却是精光大盛,“姑娘莫不是萧零落?!”
萧零落,萧零落啊!
说起来可笑,虽自己痴长几岁,却是听着萧零落的故事长大的。
每日里,江湖上小道消息横飞,这个风口浪尖的人物简直就是部《神鬼传奇》,有人说她生的极美,是狐妖转世,甚至还有人有鼻子有脸的说见过妖法,两指一捺就是火焰,临空一挥便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