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关门的咔嚓声,吴言从阴影里走出,望着门帘,淡道:“你又哄她。”
林煜枫随意的仰在椅上,闭上眼睛按着太阳穴,刚才说那么些言不由衷的话,真累。
吴言轻轻浅浅的叹息:“她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吧。。。。。。”
呵,谁知道呢?
漆黑的夜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断断续续,随风飘摇,仿佛是深深浅浅的叹息。
西门楚一路狂奔站在云烟阁的檐下,全身宛如穿了水晶衣,薄薄一层,在远处灯火的照耀下,越发明亮。
雨势渐渐大起来,斜斜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屋檐上的雨起先还像断线的珠子,此刻已经渐渐的连成线,像挂着的巨大珠帘。西门楚被溅了一身的雨水,却依然不闪不避,倾刻间湿了个通透。
萧零落站在二层的小楼上冷眼瞧着,本想唤他回房,却见他突然低头“嗤嗤”的笑起来,完全不像平日张狂神色,反而含着几分嘲弄,几分悲凉。
他自然不是初入江湖的傻小子,知道醉酒当歌万丈豪情的背后,是一长串一长串的功名利禄恩怨情仇。
他以为他早已是看淡的。
小如被人毒死,莫云殿想活捉自己。莫说缘故,单论最有机会说这个谎的,躲不过萧零落。很多事情看似毫无头绪却又清清楚楚的摆在面前——最后一个见林小如的是她,而她又是莫云殿的人。
其实早就怀疑了,在今天跟着玉青檀站在屋顶听这一席话之前就怀疑了。这大半年除了林小如的事情就是遇到萧零落,所以好端端有人要活捉自己,怎么可能和她无关。
以前看见云飞扬自以为幸福,傻乎乎笑的时候,自己还嗤之以鼻,心里还暗呼他一声:云呆子。可是此刻那个呆子的笑容猛然戳痛了他的神经。——我在这里笑别人傻,可其实我才是个傻子吧。
我和云飞扬,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风急促的嘶吼,裹着滂沱的大雨,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屋檐,墙头,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临窗的那抹丽影也已远去,西门楚自嘲的笑了两声:
萧零落,我们究竟是真有缘分,还是从头到尾只有算计?
你是七王爷还是林煜枫的人都好,可你这样精心算计竟然只是想活捉我!
你,你还想我死。
好吧,我个人的安危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将我的师妹弄哪儿去了,为什么这几天我上天入地怎么找也找不到!!难道她真的藏在七王爷那里,你真的和七王爷有交易?
那你替林煜枫来云府又图些什么?
呵呵。那天我还以为旁人都看不清你,而我能看清。转瞬我才明白,最看不清的人,其实是我。
“莫想那些无用的。”背后突然有人冷冷出声,头顶移上一把伞,“想染上伤寒,正好请玉大夫捉你来么?”
西门楚愣愣的,雨水贴着发丝流到脸上,又汇成一束淌进通透的衣领,整个人狼狈不堪。
萧零落表情还是那般冰凉,只又打开一把白色描梅的乌骨伞,递到西门楚手中转身便走:“刚才玉青檀来过,走时让我给你送伞。”
西门楚怔忡的接过伞,半晌哈哈笑起来:“喂——”,一付讨嫌的涎皮模样:“萧姑娘真是体贴入微。”
萧零落停在檐下,依然不回头,声音干涩道:“玉青檀旁击侧敲你是否在我这里,却并没有害你之心,恐怕只是因为爱恨交织,才胡乱应了林煜枫,你莫放在心上。”
西门楚的脸色不易觉察的一沉,又很快换做更不羁的笑靥:“你以为我是为着玉青檀?”
萧零落颤颤的轻咳了两声,抬头望望天,靡雨的凉气入了肺,怕又是个彻骨的不眠夜,不禁心头烦躁。
“你病了?”西门楚站在雨地里,神情模糊。
萧零落轻笑一声,满是自嘲。她飘忽的穿过前厅,入了后堂,再看,已经没了踪影。
“零落!”西门楚追到半路,知道及不上,厉声道:“旁的不论,我师妹你可千万动不得!”
“闭嘴!”萧零落扬眉低声喝道:“想把人都引来么?”
西门楚吃了瘪,脸上讪讪的,声音越说越小:“七王爷不是善茬,你莫惹多些闲事。。。。。。”
“七王爷如何我很清楚,你却莫作无知!你以为若不是因着苏吟,我能容你几日?”萧零落说着伤人的话,一洒衣袖便决然进了里室,独留下西门楚站在堂内,形单影只。
他狼狈的瞧着手中依然滴水的雨伞,摇头苦笑——青檀,当年我说这话的时候,你也曾这般心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