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不同意,撩开衣摆落座石凳,“皇上近来甚少用我的方策,大有怀疑我们联手吃兵部亏空的意思。即便肯见,无凭无据,大约不会信。”
略一顿,蔑笑了下,“何况萧定川战功彪炳,是扛起社稷安危的肱股之臣。”
陆仲成犯难,兵部尚书是萧家的人,伙同黄仁熙闹出三百万两的亏空。如今皇上下旨让李辞兼管兵部,将烂账仍给了他。
上头有兵部尚书压着,亏空迟迟追不回来,皇上对齐王的态度冷淡不少。
沉默良久,宁策开口道:“禀王爷,大人。依学生之见如今西北粮饷缺口有百万两,谁能弄来银子解国库之难,谁才能被皇上信赖。”
略一顿,又道,“亏空是去年造战船,前几年修炮台,年年积累所致。不如先将西北粮饷的近忧解除,博得皇上信任再说。”
陆仲成与李辞皆回头看他。陆仲成目光里大有欣赏之意。
李辞却心生怀疑,兵部这几年的花销他怎么知道?陆仲成犯不着对刚收的门人透露这么多机要。
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李辞忽然心中一跳,他们样貌是有些像。
素来听陆仲成好女色,只怕宁策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李辞笑起来,语带怀疑,“依宁公子之见,如何破局?”
宁策思忖一会儿,道,“萧将军既秘密回京,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枉顾军纪,往大了说便是意图谋反。只要做实他谋反,抄了他们萧家上下,便能供给西北几年军需。”
陆仲成会心一笑,“就怕找不到证据。”
宁策打个拱手,“用心找总能找到。不如将陆三爷派到西北军中做内应,并指派两名得力将军同去。”
陆仲成眯着眼缝看他,清举翛然的身体里竟住着千万斤的城府。
陆展一去,陆家大爷二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往后陆仲成在朝中能依靠的只有他。
然而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道:“下官也觉妥当。待犬子往军中探听得消息,咱们在朝中添一把火,不信烧不到萧家头上。”
李辞听了片刻,点头道,“就依这法子办。只是萧定川谨慎狡猾,陆展一定注意安危。”
这厢三人议定事宜,分时候各自散了。
陆仲成先走,李辞留下宁策,“宁公子,恭喜恭喜。”
宁策一头雾水,“多谢王爷,只是何喜之有?”
李辞笑看他一眼,“宁公子大婚那日,我同絮儿必定奉上大礼。”
暖风卷来阵阵花香,宁策疑心鼻子坏了,竟是闻到浓浓醋意。不止有李辞的,还有他的。
齐王嫉妒他与絮儿青梅竹马。他妒恨齐王和絮儿举案齐眉。
似有同感,两人都伸手往一株芍药欲摘。
宁策缩回手。
嗒的一声清脆折枝声,李辞将一枝芍药摘下来,嗅了嗅,“让你见笑,絮儿痴迷花草,带回去给她玩。”
宁策觉得花香和酸气揉在一起,如狂风骤雨袭击了他,使他在空气中打个趔趄。
絮儿什么时候如此喜欢花的?
他和她认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知道。
忽觉落了下风,宁策道,“托王爷的福,如今絮儿的性情开朗许多。从前只喜欢诗词,给我也写过一些。”
李辞的笑容顷刻僵在脸上,像只来不及逃生的虫子,被他们浓厚的回忆淹没,凝成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