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桓,各种情绪搅动出的滔天巨浪毫不留情地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只能反复喃喃:“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抽去一个原本鲜活无比的人所有的生气。
即便周成斯说的是对的,梁瑟还活着,这个事实本来能让他欣喜若狂,可是看到这么活着的梁瑟,看到一心求死的他,邵辰甚至想给他解脱。
顾林珏问他会不会继续纵容梁瑟的任性时,即便是心中剧痛,他也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如果梁瑟真的心存死志,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意志坚定地强留下他。
因为他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变成这样的梁瑟,有多痛苦和难过。
可是那样,他还会再次失去他啊……
他的心里还没有燃起希望,就被那个染血的瓷片割得遍体鳞伤。
即便只看到一个背影,他们也感受到了邵辰深切的悲戚。
这就是顾林珏说的,梁瑟不能和大家见面的理由。
不是他藏着梁瑟,隐瞒着所有人,只是因为他们,是现在的梁瑟不能承担的那些人。
他一直活着,却从没来找过他们,从没给过他们任何音讯,或许他宁可让大家相信,那个梁瑟,他们熟悉的,那个少年时代曾挽着手分享梦想与心事的朋友,已经在命运的洪流中消亡。
即便所有人仍被拖在那段过往当中,可是他如果不出现,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上了锁的潘多拉魔盒,没有人能打开它,把灾祸带到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中。
他们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尽力挽留,让他痛苦,真的比放他离开更好吗?
就像之前梁瑟拉着顾林珏的裤脚求他放过自己,顾林珏在那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一种绝望和无力。
对一个失去希望的人来说,所有的劝说,所有的刺激对他来说或许都已经失去意义。
梁瑟的意志太强烈,强烈到他都没有信心能留住他,这是顾林珏迄今为止第一次觉得没有信心办到的事。
可是在邵辰怀里,看到他咬牙切齿地隐忍着,不肯泄露自己软弱的情绪,下巴都绷出了僵硬的线条,梁瑟忽然抬起了手,放在邵辰的发顶,他的头发还是硬得扎手。
梁瑟的头发一直是柔软微黄的,听说是因为梁浅湾怀着他的时候营养不足,才不能给他养出一头漆黑浓密的头发,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发色。邵辰知道之后,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爽朗地笑说:“这头发多好,咱们出去的时候往人堆里一扎,只看头发我就认得出是你。你要是还羡慕,我努努力留出来长头发,剪掉给你做假发。”
这个大傻子,还是像以前一样,高高大大的个子,却有那么软的心。
从始至终,梁瑟终于打破了自己的缄默,他的声音沙哑模糊,邵辰凑到他嘴边才能听清:“我要活着。”
邵辰猛地一震,抬起头看着他,问:“梁瑟,你……你说真的吗?”
他转过头,脸上带着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冲大家说道:“梁瑟,梁瑟说他想活下去!”
梁浅湾见状,急忙上前要抢回梁瑟,却被周成斯抓住了手臂。
“梁阿姨,梁瑟是因为邵辰才改变主意的。”他说道:“您如果强硬地抢回梁瑟,很有可能他会出于反抗的目的,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
“就像当年一样。”这一句话落地的瞬间,彻底浇熄了梁浅湾眼中满盈的怒火。
“想必您也不想看到悲剧再次上演,所以还希望您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周成斯说:“正如您亲眼所见,梁瑟要活着,离不开邵辰。”
梁浅湾转头望着他们,梁瑟靠在邵辰怀里,表情第一次变得那么安宁,原本无神的眼睛终于染上光彩。
即便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那个一家人像是带着诅咒一样的男人。
“我要带走他,我不会让梁瑟跟你们在一起。”梁浅湾转向顾林珏:“你呢?也会阻拦我?”
顾林珏看着她,没有说话。
梁浅湾威胁道:“顾林珏,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今天不带走梁瑟,你父亲的事情,你也别想知道。”
“您当初提出的条件是,我只要找到梁瑟就可以。”顾林珏说:“我们协议的内容不包括要绑住梁瑟让您带走。”
梁浅湾说:“你这样的态度,是打算放弃自己的父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