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慕子瑜的答话,沈怀梅也不甚在意。她也并不是非要他刻出来一个什么不可。
刻不刻东西,刻什么东西,都不重要。至少在慕子瑜将要离去的这个时间上,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留下一个东西,供她日后睹物思人也好。留下一句话,一点回忆,让她日后反复咀嚼也罢。总之,等到慕子瑜走后,他们之间究竟能剩下些什么,也都是沈怀梅说了算。
她已经下定决心等他五年,便不会因为多一件少一件临别的赠礼更改她的决定。
沈怀梅好像都没有想过,若是慕子瑜不回来了怎么办。她也不曾考虑,若是慕子瑜变心了又该如何。明明所有的决定都是建立在慕子瑜的心意永不转圜的基础上,她偏偏如此笃定,已经做好了所有计划,却不肯向慕子瑜透露只言片语。
她并不打算同他说她计划里的等待,也不打算告诉他,她未来婚姻的真相。
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心爱的人和和美美,甚至她还准备亲自为丈夫将有情人迎进家门来。桩桩件件,说出去只会叫别人觉得匪夷所思,可沈怀梅都应了下来。
做决定的时候好像是为了等慕子瑜归来。可真的计划好,又不肯告诉他了。不论是关于等待的许诺,还是为了等待而做的牺牲,她都不想同他说。
大概在沈怀梅的心中,也有那么一点,关于慕子瑜一去不回的预案。
若他回来,自是二人心有灵犀。沈怀梅经常自得于两人之间的小默契,这次换成沈怀梅去耍这个小手段,等他回来见了,也是皆大欢喜。
若他再不回返,沈怀梅所做的一切也无人知晓。她仍旧是那个肆意消磨时光的怪异贵族。五年时光,说起来虽然有些可惜,但沈怀梅也不是消磨不起。
只要她不说,一切便了无痕迹。至少,在沈怀梅与慕子瑜之间,是了无痕迹的。
原本情投意合的两个人,竟然有些打起擂台的意思,也不知道其中输赢又该如何评判。总归,在沈怀梅心中,先开口的那个就是输了。
她愿意帮慕子瑜养伤,也愿意助他北上。沈怀梅不吝惜金钱和人力,却独独不肯好好同慕子瑜说一句话。她做了许多准备,却不肯同慕子瑜一一交代。
譬如眼下,若慕子瑜愿意在醉花楼中安心养伤,他便会发现不仅汤药补品一应俱全,还会有能助他的人陆续上门。
镇国公北镇荣镇,两地相隔千余里,又兼北地苦寒,家里始终放心不下,沈怀梅的父亲在历代镇国公中更显独特。
他是家中幺子,从小当成文臣培养的,相较父兄自然更娇贵一些。正巧沈怀梅的母亲家中历代经商,走南闯北经验丰富,自沈修文继承镇国公的爵位,北赴荣镇,他们也借了女婿家的东风,开了从京城到荣镇的新商路。
这条路走下来其实没什么赚头,能一直坚持十数年,就是为了给沈家一条送家书的渠道。以前是沈怀梅的母亲负责,她母亲死后,便是其中的管事自决。如今沈怀梅将要出嫁,也渐渐收拢家中的生意,有些管事审时度势,又开始事事问询沈怀梅的意见。
他们这条路每三月走一次,慕子瑜运气好,下一趟出发在五日后。镇国公将要回京,负责商队的人便来问这次是否还出去。
事情昨夜才报到沈怀梅那里。若是按管事的意思,既然镇国公回京,这一季的往返便可以省下了,以往荣镇有人回京也是如此的。沈怀梅却不同意,说是有给哥哥的家书请他们帮带。之后又问管事,能不能多带一个人同行。
对于此事,沈怀梅也只是提了一嘴。慕子瑜想要什么时候出发,想不想同商队同行,她都不清楚。与商队管事也没有说死,只说此去路远,他们也可做些护卫同行人的生意,让管事与慕子瑜自行协商去。
当然,慕子瑜若真的愿意同往,这笔买卖的钱沈怀梅会提前准备好。她平日里花用的钱财不缺,却多是记账,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银。为了给慕子瑜凑盘缠,她还让人去变卖首饰。
出门在外,不过是钱与人。沈怀梅已经考虑了她能考虑的所有,尽可能地给慕子瑜行方便。甚至还屡次在他面前说要给慕娘养老,免了他的后顾之忧。这般深情任谁看了都要感动,偏慕子瑜不感动,还总是要走。
沈怀梅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走,却也不打算留他。她准备的时候没打算告诉慕子瑜,也没打算强迫慕子瑜接受,既然他宁可顶着伤重的身体回家,沈怀梅也没打算将他关在醉花楼中。
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两人对坐片刻,沈怀梅又将自己哄好了,才对慕子瑜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辆车送你们回家。”
还没起身,又听慕子瑜说:“沈小姐,慕某有一事相求。”
沈怀梅顺势又坐回去了,示意慕子瑜有话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