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为谋,人活在世上,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信念着想,只不过有的是家国天下,有的是小锅小灶,并无任何的高低之分,只是追求的不一样,所信仰的也不同罢了。
从山路上走了半日,虞栀体力不支,伯怡就让她在树下坐一会儿歇息,她并未坐下,反而是到了旁边的河流边。
日夜奔腾,生生不息。
她本就喜欢水,此刻见了这样的河,心中更加欣喜:“伯怡,你看,这河水清澈的,就像没有墨染的白纸一般。伯怡以前随军出兵,也会遇到此番风景吗?”
“倒是不曾见过江南水乡的河流,反而见到的是大漠孤月,崇山峻岭,也算是壮阔。”伯怡笑着说。
虞栀蹲在江边玩水,自己嘟囔了一句:“山有顶峰,海有彼岸,我也要去找归途了。”说完这话,还是用手拨了拨水,流动的水在指尖环绕,清清凉凉,正如有了生命一般。
歇了一刻钟,她站起身,从包裹里面拿出了装水的水罐,喝了两口水,朝着树下的伯怡走过去,将水壶递给她,又说道:“我们继续走吧,早些到了,便能多一些心安。”
她二人又起身慢慢往前面走着,没有什么畏惧,脚步也轻盈了。
前些天在小镇时还没见店家说的那些官兵搜捕,正想和伯怡说呢,却看见前面乱哄哄的一片人,她正要说话,伯怡为了安全起见,先拉着她躲到了一边,暗暗看着。
看衣着打扮,并非是一些普通的百姓,但是都灰头土脸的,看着感觉像是流民,伯怡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上前去打探。
等了有一刻钟工夫,她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眉宇间还有些难以置信,喃喃地开口道:“正值暑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流民呢?”
“店家之前说庄稼今年收成不好,兴许是哪处的流民跑到这里避难了。”虞栀这样分析着。
伯怡叹了一口气:“不是的,是各地的流民,有一些已经是家破人亡了,听他们说一是因为庄稼收成不好,税收高,另一个就是朝中最近下令书去捉捕您和易世子,军中的一些士兵嘴上以找叛军为由头,在百姓家里抢掠烧杀,与那山匪无异。”
“短短几日,这天下就变了样,那这地方的官员也不会去上书禀告吗?”虞栀心中不解,身为父母官,却亲眼见着百姓们置身水火之中。
伯怡还是觉得自家小主未涉身官场,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干系,耐心解释道:“小主有所不知,朝堂之上清廉之人不多,容易受到弹劾,有些清廉的官员不同流合污,便自请离官,告病还乡了。”
“那若是他们的儿女,子孙遭遇了流离奔波,他们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还是觉得一字千金,一言不敢发吗?”虞栀语气间有些气愤,更多的是觉得不公平,却很无奈。
“若是有一半能想到,那也不会如此了。”伯怡叹了口气,却也帮不上忙。
这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若是一件件都拿来细数,怕是一生也算不完,唯有自己势强,立在最高点,才能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她们二人并未过去,只是路过,两袖清风,也只能远远观望而不能出手相助,这世上需要钱财食物的人太多了,她们帮不过来的。
半个时辰左右她二人在路边的小茶摊子上喝茶水,之间路边依旧是零零落落地流民,这掌柜的也算是有良心,给他们也倒了茶水,流民们围坐一团喝着茶水,还在议论这乱世。
“前些日我们那里有些农户人家,交不上税,地被那兵卒收走了,家里的粮米也被洗劫一空,我这是名好,才苟且逃到这里,就盼到了姑苏那里,不似这般受苦。”一位中年男子说着。
虞栀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妇人身上,她直直地盯着看。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空的襁褓,不见孩子,唯有衣衫,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她出言说道:“伯怡,你看那个妇人,她那是,”
“哎,小公子莫见怪,这个女人早就疯了,原本在家里靠着襁褓里的儿子才受家里的尊重,逃亡路上,她儿子病重,死了。兴许是她接受不了,便一直拿着个空襁褓,整天神神叨叨地,不要见怪,这路上有的是病死老子,有的是病死妻儿,还有更是家中没活下来一个人。”那个男子见她这般没受过苦,出言解释道。
“并非所有人都似公子般命好,兴许有人贫苦一生,也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他身边的一个老妇人说着。
虞栀听见这话,心头觉得很羞赧,她第一次觉得出生富贵人家,也并非全是好事,如今见了流民,才真知道何为家徒四壁,苦命无依。
忽然听得后面远远地传来一阵跑马声,还有一些流民痛苦地喊叫。
面前喝茶的这些流民知道是何事,拿起行囊便往前面逃着。
虞栀还不知所以,伯怡就拉起她也往前面跑着,虞栀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腿被那桌腿上断了的木棍子划伤了,也踉踉跄跄地跑着。
流民们心中恐慌,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直直地往前跑,她二人被撞得分开来,虞栀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掌也被擦破出血,她忍着疼站起身,伯怡往这边跑着,却被一众流民所挡着,犹如逆流而上,艰难险阻。
终究是人多,虞栀起身跑了几步,小腿处有鲜血流出,因腿脚不便还被人推了一把,她失重朝着旁边的斜坡滚了下去。
伯怡边往这边挤着,还张望着,却挡的又看不见她的身影,见追兵上来了,便只好先作罢,随着那些流民一道往前挪着。
虞栀跌下山坡时已经昏迷了,腿上的血渗透了袜履,脸上也多了几处刮伤,头发凌乱作成一团。
“咱们这才走到了渝州,离去陇西还远着呢。等过两日才去姑苏。”
虞栀睁眼时,便听见远远地有人说着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