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杨辉从厨房里陆续端出了菜来,先是一盆摊鸡蛋,鸡蛋打碎后搁在热油里,炸得又高又厚,像盆蛋糕,划开鸡蛋,里面是喷香的小葱与银鱼,滋滋冒油,看着肚子馋虫都受不了的钻腾。随后他媳妇端出来一盆鸭汤,鸭汤里浸着三只炖得酥烂的大鸭腿,清汤上撒着小葱、红艳艳的剁椒和腌豇豆,配上一盘老土灶烘出来的焦香锅巴,锅巴又脆又大,何弦实在忍不住掰了一块吃。
“把锅巴蘸着汤吃。”她叮嘱了一句,然后继续进厨房里拿菜。不一会儿,端出一盘蒸鱼来。鱼是马鞍山的传统特色,名叫“封扁鱼”,扁鱼经过腌制、扣卤、泡卤后,把上好的猪肉馅塞进鱼肚子,封上鱼肚,搁在架上自然晾晒。等到要吃的时候取下,搁笼屉里一蒸,蒸熟后的鱼肉鲜香细嫩,带着肉香,闻着就让人馋涎欲滴。而且杨家至今还坚持用的是土灶烧饭,在木柴上也用的很是讲究,饭菜都带着柴火的独特香气,闻起来特有一番山野林木的风味。
“行了啊,别忙活啦,这些菜我们三人吃太够了,真别忙啦!”何弦急忙朝厨房里喊。
杨辉笑着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又端着两盆菜,是一盆豆角扣肉和一盆炒青菜,往桌上一搁,随即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油腻,笑着说:“你们是坤叔的徒弟,是见过世面的大厨,我们这里小门小户炒的家常菜,你们可别嫌弃。”
“太多太丰盛了,哪会嫌弃,看着就超级好吃!”何弦是暖场王,满脸堆笑向杨辉竖大拇指。
杨辉不好意思地笑着,然后向媳妇招招手,“玉,来,盛好饭菜给朱师傅送上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客人。”
他的妻子特别温顺,还不等他讲呢,其实已经准备好了碗与筷子,盛了一碗白米饭,又盛了一盆菜,搁上一只大鸭腿,放在餐盘上,安安静静端上楼去。
杨辉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一边陪着何弦他们。
何弦望着他们那桌的饭菜,说道:“我们突然到你们家来,打扰到你们吃饭了吧,看你们饭菜也刚吃了一半的样子,还麻烦你特地又帮我们炒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了。快快快,我替你拿碗筷来,你和我们一起再吃点。”
“嘿,哪里辛苦,都是家里准备着的菜,热一下就好。”杨辉笑着说。但何弦还是为他拿来了碗筷,让他和大家一起坐下吃饭。既然如此,杨辉也不拒绝,四个年轻人年纪差不多,没啥讲究,便坐在一起吃饭。
“我们也是安徽哒,老乡。”何弦说起家乡话。
“是吧,你们是哪里的啊?”杨辉一听,很是喜悦。
“在歙县边上,一个没名气的小镇。”
“哟,风景区啊,旅游盛地,经济一定很繁荣吧。”
“都是这么说,可我们镇太小太穷了,不像宏村那种有保存完好的漂亮老宅子,交通发达,而我们啥都没有,落后的很。很多人渐渐都搬离了镇子,到旅游景区去做生意,像我家人也已经不住在老宅了,唔,哇噻,这个鸭腿好吃,入口酥烂,特别香!”何弦边吃边说话。
“你再尝尝这锅巴,用鸭汤浸了,又脆又鲜。”杨辉挟了一大块锅巴浸了汤,搁到何弦的碗里,何弦刚才就吃了一块,倍儿香,现在也迫不及待嚼了起来。
“真的是。好吃好吃。”何弦笑的两个眼睛弯成月亮。欧小楼和上官妙然在旁边没说话,默默听着,但也吃的很高兴。
“你说的可不是,一个地方要是没有发展前途,就算是再舍不得的家乡,也得离开。尤其是年轻人,不会在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里过下去。”杨辉说道。
“嗯……黑格尔说,凡是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可见我们也没必要与现实计较,想着怎么活好今天就可以啦。诶那啥,我看你们这条街像是在拆迁的样子,你家怎么还没搬,对赔偿条件不满意?”何弦问。但这个问题似乎一下问到了杨辉的痛处,杨辉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郁闷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刚才我们在车里看见你们那……”一直在一边听着的欧小楼忍不住问。上官妙然则一如往常一般淡定面瘫的吃饭。
“这事说来话长,怕你们不乐意听……”
“慢慢说,我们都愿意听。”何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