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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d隔天一大早,何弦真带着朱宇坤去跑步,然后带他去了造型室把乱糟糟的头发剪了,胡子剃了。因为朱宇坤现在严重发胖,过去的衣服全穿不了,何弦又带着他去买衣服。何弦平常是个挺潮的青年,很会搭配打扮,加上蒋勋之前给了朱宇坤一张卡,让他先拿着消费,所以不差钱,何弦便从头到脚替朱宇坤置办了几身新的,虽然人还胖着,但看起来特别时尚。卡账一刷出去,秦斯澜的电话立刻追来了,追问何弦怎么回事,何弦也不着急,用手机替朱宇坤拍了两张照片发给秦斯澜,秦斯澜一看朱宇坤面貌焕然一新,果然挺高兴,也就没顾上指责何弦。何弦似乎掌握了搞定秦斯澜的诀窍,心中暗喜,只要朱宇坤一天不清醒过来,他觉得这么吃喝玩乐的一天也挺好。但是这还没有开心上三分钟,一封邮件又夺走了他的喜悦。
他被杂志社正式辞退了……连约谈协商都没有,直接辞退,他找同事一问,据说是钱墨雨升了职,找领导挑唆,反正何弦最近请长假老不上班,干脆就把人给辞了。何弦看着辞退信恨到牙痒,想到钱墨雨大学毕业到报社实习,还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新人,帮她转正,指导她写毕业论文。因为坚持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所以网开一面没下手泡她,想不到是这么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转正才一年就把带她的人给干掉了。可恶啊!!!
何弦在街上捶树,朱宇坤上完公共厕所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颜欢笑。朱宇坤并不知晓何弦的苦楚,依旧开心地带他去自己说好的地方。两个人打了车,朱宇坤一说目的地,何弦才知道朱宇坤这是要带自己上城隍庙。
城隍庙是上海的地标,是老上海人的时代ICON。逢年过节,城隍庙总有各式各样传统丰富精彩的活动,心有情怀的老上海人,一年总要来上几次,更有许多老饕,会坚持在湖心亭喝茶,在绿波廊吃点心。身为长居上海的外地人,也就是所谓的“新上海人”,何弦对城隍庙的感觉并不深刻,也就是最初贪新鲜来过一两回,尝过南翔小笼包,四处逛逛兜兜,之后有时间或没时间,都不会想到要特地来城隍庙。
而朱宇坤与何弦截然相反,朱宇坤是地地道道的老上海人,城隍庙作为南方传统特色点心的聚集地,是一个完全不可绕开的圣地。朱宇坤是打心眼里喜欢城隍庙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深情感情,所以想到要带何弦必去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爸爸呀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就在这里,喏,南翔小笼,爸爸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南翔小笼的后厨房里熬猪皮冻,每天凌晨四点开始,一个小时内要把当天所有的猪皮先切成米粒大小的碎丁,烫熟后的猪皮非常硬,要切的利索要快还要细,那可是很磨练人的功夫,切不好师傅会很严厉的批评你,那时候的工作风气讲究发扬雷锋精神,为人民服务。懒散没有责任心的人可不行,所以爸爸在比你更小些的年纪,特别能吃苦,四点钟开始的工作要是来不及做,我就三点钟来,这么大的菜刀我要是握不住就回家握沙瓶,练臂力,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工作干好。”朱宇坤望着南翔小笼的招牌,充满回忆地对何弦说道。
“爸,你第一份工作是切猪肉皮啊,不是一开始就拜了大师傅学厨吗?”
“当然不是啦,想要成为大厨师就得从后厨里最琐碎的杂务开始做起,到你把每一个环节都熟悉的时候,你才可以成为一间厨房的灵魂人物,你才可以真正去做好厨师,因为每个细节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可是爸不会觉得四点钟天不亮就切猪肉皮的工作很辛苦吗?气味也很大吧。”
“气味是挺大,但爸爸我年青的时候单纯啊,总觉得小笼包的精华就浓缩在皮冻里,皮冻熬的好,小笼包就会做的好,所以我在做的工作,可以说是小笼包里最大的秘籍,只要学会那个,我就是有了了不起的技术。因为这么想,所以一直在坚持,说起来当时我有不少同事确实没坚持下去,后来留下来继续学习的人并不多。”
“那这皮冻真的是南翔小笼包的精华吗?”何弦追问,他带着录音笔,所有不得了的信息都得录下来放给欧小楼听,所以能问出一点可贵的知识就一定要追着问。
“皮冻不是唯一的精华,但南翔小笼馆这皮冻熬起来可是非常有讲究,一成肉皮三成水的比例,不能用高压锅,不能搁葱,搁上黄酒、姜片、鸡骨架、鸡爪、鸡胸肉,边熬边搅拌,得有专人看着火,一次次撇去白沫,一煮就是两个多小时。就这一个环节要费这么多人工与时间,你说是不是功夫?”
“哇噻,我一直以为小笼包只是捏褶子算功夫……哈哈,爸,我还真是长见识。爸,那你昨晚在家里做给我吃的小笼包是不是也花了这么久才做出来的。”
“嗯,原本想叫你跟在边上看着的,不过看你打游戏打的高兴,我喊你两声你都没听见,就算了。”
“呃!爸!我错了!以后一定叫着我!我再也不打游戏了。”
“走,小笼包昨天吃过了,今天爸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现在才十一点,先从开胃小吃吃起。”朱宇坤一把握住何弦的手,带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何弦望着朱宇坤后侧的背影,在明媚的阳光下,这个肩膀宽厚的男人充满着安全感,双手有力又温暖,充满着责任心与对生活的热爱,让人觉得踏实。为什么这样优秀的男人,命运却如此多舛,真叫人叹息与不甘。何弦想到这里,微笑中流露着一丝苦涩。
朱宇坤带何弦来到城隍庙美食中心,在临街的摊位上,朱宇坤跟一个摊主打招呼,不过双方都不认识,朱宇坤与老摊主是好朋友,现在这个新摊主是刚接手摊位的徒弟。朱宇坤和他聊了几句,买了两块糕,递给何弦一块。
何弦打量着热腾腾花朵形状的甜糕,以前没吃过,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啦,不动嘴?小时候常带你来吃过的海棠糕呀,你付伯伯做的海棠糕,不过现在付伯伯退休回家带孙子啦,这是他徒弟小黄师傅做的,看样子也不错,尝尝看。”朱宇坤说着,自己先咬了一大口糕,“嗯!好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