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站起来啊!敬之他那么爱你,他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白谦之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暴跳如雷。
但他只是觉得无比悲伤。
决意要将之埋葬在暗处的伤口,此刻就像被谁重新挖出,暴露出那些赤裸裸的血痕。
一道一道,被重新细数。
墓园外,有人撑着黑色的伞。
是白谦之的母亲和树。
“第一次见到叔叔这么难过。”
树为母亲撑着伞,两人似乎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我们不去,没事吗?”
白谦之看见母亲擦着眼角的泪光。
“就这样看着他吧,在我们的小儿子敬之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躲开所有人独自发泄情绪的。他为了这个家独自承担了很多事,为了不让自己垮掉,在别人面前就绝对没办法发泄这些情绪。他也很努力,就是因为太努力了才会变得那么笨,这些事,我是一直知道的……”
“只是,本来想等谦之再长大些,再向他解释父亲的做法的……”
“阿谦那个别扭的性格,和叔叔还真是父子啊。”
“是啊,所以……”
母亲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伏在树的肩头抽泣起来。
白谦之看到这一幕,仿佛被电击一般停在原地。
忽然平复的情绪不代表他的悲痛停止了。
它们都变成了一种无力发泄的疲惫感。
——什么啊……
——你们把我至今为止所遭受的一切都当什么了啊。
白谦之明白了一件事。
他对父亲的怨恨,不是单纯的「你为何不为他悲伤」。
而是这个男人日复一日的沉默和坚硬。
明明把那些事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明明我们是家人对吧?
什么长大再和我解释,我一直都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吗……
我一直都不是个能帮你们分担的角色吗……
我们的家到底算什么啊!
不回家的父亲,不称职的母亲,不可靠的哥哥,还有已经不在了的弟弟。
我们的家到底算什么啊……
我只是一直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以那种态度对待弟弟离去的解释而已啊……
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家能有家的样子而已啊……
不要总是让我,一个人,唱着扮过家家的独角戏啊……
像是积攒了四年,早已濒临极限的崩溃情绪在此时触碰到了那个界限,白谦之被无孔不入的疲惫感吞噬,倒在地上。
实感逐渐丧失,他清楚离开地球的时间到了。
——我要回地球。
——然后我要揪着那个男人的衣领揍一顿。
——我要他和我一起,去敬之的墓前道歉。
在下地狱之前,白谦之只剩这一件事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