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还弥漫着尚未散尽的毛皮灼烧的焦味,我来不及管别的,一瘸一拐地先去察看蔡子飞的情况。让我惊喜的是他被怪物那么凌空扔出,头部重重地撞在墙上,竟然连破皮都没有。此刻,他正瞪着那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简直屌炸天啊!”
我不由地微微得意:“我爷爷留给我的木剑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厉害!”
“靠!大爷爷不但会制偶,还是个捉鬼先生啊?难怪他的偶那么灵气!快让我看看你这把剑!”他的脸上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
我犹豫了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外,心想那怪物不能这么快就回来吧,便将手里的木剑递给他。
我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扫视了整个屋子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有些疑惑地问他:“小飞,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人说话?”
他却只顾翻来覆去地捣鼓着那柄小木剑,头也不抬地敷衍着我:“没有啊!这里就你和我,要是还有别人说话,那就只能是金福的尸体了。”
“你再想想啊,好像还是个女的,就是她提醒我用剑刺的,怎么会没有?”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仍是摇着头不以为意,好在总算抬起了头,正要开口,脸上倏然变色:“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我连忙凝神去听,隐约听到老宅子深处传来一阵阵女人的低泣声,在这夜深人静时候,听着特别让人毛骨悚然。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听这哭声竟似正向人偶店的这个方向而来。
女人低泣的声音尚未停歇,我又听到窗子下面似乎有个奇怪的声音,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蔡子飞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呆呆地看着我的身后。
我心下疑虑,转身回头一看,登时大吃一惊。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墙壁摩擦声,破破烂烂的纸窗上,一个黑影慢慢站了起来。
我来不及回头要小木剑,情急之下,举起小铜箱就直接狠命地砸向眼前正试图从窗子钻进的怪物脑袋,同时向身后的蔡子飞大喊一声:“快拿木剑刺它!”
“嘭!”
我的手腕剧烈地一震,小铜箱结结实实地砸中了怪物的脑袋。殷红的鲜血顿时就冒了出来。“怪物”被砸得身躯猛地晃了一下,连忙用双爪紧紧地抓住窗台,“哇哇”大叫起来,一脸怨恨地瞪着我。
我不由地又惊又喜,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胆量,迅速地再次举起小铜箱,然而下一刻当我看清了眼前这只怪物的脸时,全身顿时僵住!眼前的这张脸,眼眶深陷,鲜血从头顶一直流到鼻子两边,因为疼整张脸都扭曲了,但还是能让我一眼就认出。
这,不是蔡子飞吗?那在我后面的是谁。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瞬间就苍白起来,感觉一股股寒气从后颈真往身体里灌。不等我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边的肩头一沉,两只鬼爪搭在上面。右边的白嫩柔软似婴儿,左边的却已腐烂露骨、残缺不全。这两只鬼爪有着比整只手还要长的指甲,惨绿色的指甲尖锐如刀,眼看便要划破我的脖颈,我却丝毫反抗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眼前再次发生异变。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影一手抓起还在窗外骂骂咧咧的蔡子飞,从窗户的破洞中窜了进来,一手连连向我身后急扬。我只感到眼前闪过几点黄光,就听得身后响起异常尖锐的女孩哭叫声。而我肩上的那两只鬼爪也骤然僵住,直直向后抽去。
我急忙闪到一边,看清来人竟是那个一直有些“鬼鬼祟祟”的苏南人。
他一进屋子就转身盯着窗外:“快退到里面去,注意别碰掉那道符,也别被它的指甲划伤,有尸毒!”
我看蔡子飞一身的衣衫破烂不堪,头破血流的,心中愧疚不已,连忙找来药水和纱布给他包扎伤口,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这到底是咋回事,就忍不住问他:“小飞,你……你咋在窗子外面?我还以为是……是僵尸,所以才……”
“妈的,让你开个门比生孩子还难,金福……那东西力气又大又不怕疼,我差点没被搞死,好不容易爬到窗子下面还被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一边痛得“哎哟”、“哎哟”乱叫个不停,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啊——,攸哥哥,救我!我好难受!攸哥哥快救救我……”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具全身浮肿,已经开始腐坏的女童尸体,看样子应该是金福的小女儿笑笑。它的哀求声并非从口里发出,而是从体内的某个地方。在它的头顶至眉心贴着一张黄符。它的身体颤抖着,似乎极为痛苦,不断出声哀求着我。
我被它叫得心下恻然,但知道它其实并非真正的笑笑,也不敢救它,只能咬着牙忍住不去看它。
蔡子飞可不管这些,胆子也大,走过去直接就朝它的身体上狠狠地踹了起来:“我艹泥马,还敢假扮老子,我让你鬼叫,我让你鬼叫……”
我见状连忙拉住他,指着抖动的那道符:“别管它了,小心弄掉了头上的那道符!”
这时,一直站在窗口没有回头的苏南人缓缓开了口:“小心!她要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异常地凝重,黄豆般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双手紧紧地握着背上的那个长方形黄布包裹,上身的休闲装破了好几处,原本修颀挺拔的身躯像是背着什么重物似的弯下了腰。
“迅速收起棺椁和木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一道命令似的话语忽然在我的耳旁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又是这个声音。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奇怪的是这个声音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服从感,就像它是来自我的灵魂深处。但我又能清晰地感应到,这个声音不属于我。
我看苏南人和蔡子飞两个脸上并未有任何变化,明白了那个声音可能只有自己听得见。趁两人不注意,我先将那只棺椁装进上衣口袋贴身收好,然后悄悄地从笑笑的尸体上捡起那柄不甚起眼的小木剑,正准备藏进衣服,就听到蔡子飞问了一句:“什么玩意啊?”
我起初还以为他是发现了我手里的木剑,正要找个借口搪塞,却看到他从苏南人的后背上揭下一片黑乎乎、像动物毛皮的东西。
我迅速不露声色地藏好木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看着蔡子飞手里拿着的那块东西愣了下,像是一张纯黑色的羊皮,上面还用白线绣着许多花草虫鱼之类。
就在蔡子飞取下这块黑羊皮的同时,苏南人的身体像是如释重负般一下子就直起了腰。我寻思就这么薄如纸片的一小块黑羊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将苏南人压成那样?
苏南人焦急万分地喝道:“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血沾到上面!”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看到蔡子飞刚刚用那块黑羊皮当作手帕似的擦拭掉右手背上的一滩血迹,然后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了一样地僵在那儿!
霎时间,四周的气温骤然降低了很多,先前那个女子凄厉的哭泣声已经到了人偶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