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抬起头,有点疲惫地按着自己的鼻梁,靠在椅子上:“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那你想怎么样呢?”
白翦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选择的,现在就是那个选择的时间。”
他指了指那封信件:“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母亲这封信中,给我们尽可能详细地阐述了东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给我们任何指引——关于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我们是该回去,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帮她,母亲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白翎明白,母亲在把定远侯府的未来交给他们两个,白翦说得没错,如果人的一生真的有那么一两个时候,走到所谓“命运的岔路前”,那么现在我毫无疑问就是其中的一个时刻了。
“母亲的安危最要紧,其他的。。。。。。”
“母亲不会有任何事的。”白翦道,“你仔细想想看让母亲入宫的无论是冯淑妃还是太子,目的都不可能是伤害母亲来达到什么目的,只是想用母亲来向我们提要求罢了。”白翦,“恰恰相反,他们都不是傻子,宫里的人活到现在了都不是傻子,母亲手中又没有兵权,而且我们带人在外边,他们是轻举妄动,不怕我们索性破罐子破摔,真的带兵杀回去吗?”
从白翦之前的态度之中,白翎就隐隐有种感觉,白翦是更支持萧河的,白翎闭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那你为什么觉得,萧河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就能改变定远侯府的现状了?”
“我从来没想着改变定远侯府的现状,我们才是真正为情势所逼的那一个。”白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冷,“姐姐,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事情,父亲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不问。但无论是因为什么这都代表了一件事情——王上已经不相信定远侯府了,他宁愿联合外人。是他不仁在先,又怎么能要求我们讲忠义。”
白翎叹了口气:“那难道现在王上过来告诉你,他依然如同以前一样相信定远侯府,你就能不掺和这件事情吗?”
“不能。”白翦痛快地说,“信任本就是很难建立的东西,丢掉了再找回更难。”
“那你为什么会相信萧河,无论他答应了你什么,之前他间接地害过我们,我不太可能再信任他了吧?”
白翦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格外的嘲讽:“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相信他了?我只是知道他而已,他根本不是成为一国之君的料子——哪个一国之君人生大事都得听自己母亲的?”
白翎睁开眼睛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而且他本人心软得一塌糊涂,优柔寡断,且很容易偏听偏信,当个王子,兴许还颇为精通荒淫享乐之道,做君王就实在不可取了。又没什么自己的主见,偏偏在有些事情上还自信又自负。想想也是可笑,太子殿下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找老师开蒙了,这么多年的教养方式和态度,明显看得出王上是属意萧澈来接了他的江山。而对萧河却更像是小儿子的溺爱,冯淑妃和冯尚书也不知道是真没看懂啊,还是在自欺欺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春秋大梦。”白翦道,“冯淑妃和冯尚书都觉得他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只可惜再软的柿子,当权力在手的时候都会硬气起来,萧河真的坐上那个位子后,和他们的矛盾绝对是不可避免的——而他本人的能力又根本不足以让他处理这种矛盾。”
白翎明白白翦的想法,相比于萧澈,萧河大概一开始就不是被当做太子培养的,而且性格上会更好拿捏,定远侯府才更容易施加自己的影响力。
但白翎却不是很赞同:“你我领军都知道,一将之误,害死三军。就算对定远侯府有好处,夏国一路奔向深渊,定远侯府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姐姐,你真的没看出来吗?王上,一病已经病了大半年了,连朝都不上,你看出了什么大事吗?如今太子殿下也倒了,你看天翻了吗?”白翦一针见血道,“真正统帅着夏国的,与其说是王上,不如说是那些官员和贵族们,他们根本不在乎谁成为下一任君主,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一切都好。所谓的太子党或者是妃党,你真的觉得是因为他们关心夏国未来的命运,所以才要站队吗?不,他们关心的只有从龙之功能换几个九品中正制的官而已。”
白翎再不怎么关心政治,也明白白翦说的未必全是错的。事实上,偶尔萧澈也曾经和她感慨过:“朝廷每年选上了来的人,有时候名单还没出,本宫就已经猜到是哪些人了。”萧澈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白翦是一模一样的嘲讽与愤慨。
白翦这话说的,仿佛选择谁,根本无关乎夏国的命运,只是选择个好的分赃官而已。
“萧澈和我提起过,他想改变现有的官员选拔制度。”白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闷闷地说。
白翦似乎有点儿惊讶,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以前我也听萧澈的老师们说起过,如果真的是如此,他践祚后就要改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定远侯府支持萧澈——最多只是两边哪边都不支持,不然就算是王上的旨意下来,要求定远侯府站在太子一边,我也会办法推脱出去。”
“为什么?”白翎有点惊讶了,看白翦之前对于现行的官员制度如此愤慨,以为他会有改革的心思,进而更支持太子呢?
“随便翻翻史书就知道了,改革触动了权力阶级的利益的,有几个是有善终的。我不可能让定远侯府走那么一条绝路。”白翦道,“除非开国之主,推翻上一个王朝,颁布新的法律。不然变法改革成功的概率极低,最好也不过是商鞅的结局,变法成功了,他本人却死得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