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收起火铳,刚准备换长枪,忽然看见一人一骑猛地从自己身边飞过去,长剑连挥砍倒朝着白翎冲过来的几人,随后又将那个“台吉”的头砍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快速地包了一下。
狂风与暴雪之间,白翎看见那人一身黑袍银甲,朝自己走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受什么伤后,如释重负地说:“我来迟了。”
其实严峣从出现、杀人、确认白翎的状况,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白翎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白翎笑了,举了举长枪:“严校尉威武。”
严峣举了举剑,和她的长枪相撞:“将军威武。”
随着严峣和吴冰的大军进入战场,加上果斛力的暴毙,柔然军队几乎是溃散。
但严峣很遗憾,因为暴风雪的缘故,联军也不得不撤进居庸关,这个天气已经几乎看不见十步以内的人了,必须在暴风雪更大前撤回去,不然很有可能回不去居庸关,这种天气在外面待一个时辰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结果来说,可以说联军损失更惨重,因为居庸关四面的城墙几乎都快垮塌了,且死伤要更惨重,但就结果来说,柔然溃败,主将被杀,被暴风雪打断的这场居庸关之战,输的人输得不甘心,赢的人也不过是惨胜。
居庸关本身不大,水口关的雍军和原本驻扎在城外的夏军冀军进来,本来残破的居庸关还显得十分拥挤,几位各国的主将们坐在居庸关的官府内议事厅——本来这地方没什么人,议事厅也不过是魏明承和自己的下属商议的地方。结果如今挤下了三国的大将——哦,冀国的那个少爷主将已经吓得发起了高烧,据说没起来床,病中做梦都是胡话什么“有人要杀我”“快让我回邯郸”,已经联系冀国要换人了——此事在军中当笑柄谈。
白翎身边是严峣,倒不是不想让白翦来,他脑袋上的伤其实并不轻,回来之后就有些发热了,白翎生怕他出事,让他在自己那儿躺着,保养好身体要紧,到时候说了什么内容自己回去告诉他。
吴冰身边自然是司马图,司马图并不是雍军之中军衔比较高的,但是却是参与这场战争最深的雍军将领,哪怕是吴冰也不过是后面才进来收拾战场罢了,还有几位将军白翎不认得。
而乐康胥自然坐在主座,身边是乐坚和魏明承。还有几人人高马大的,其中一个更是不像是中原人的长相,反而像柔然人,白翎私下里问唐军,唐军说这也是乐康胥的义子之一,叫乐易,母亲是个柔然人,其余的也就不知道了。
白翎自然也不再多问了。
首先打破安静的便是这个乐易,道:“柔然兵士的损失并不惨重,严校尉带回来的人确实是果斛力台吉,他的头可否交给我们,呈献唐王。”
白翎道:“我们打算呈献寡君的,不如乐帅等等?”
乐易眉毛一挑,随后就被乐康胥拦住:“此人与寡君有血海之仇,烦请白将军将其头颅交给夏国,寡君必有重谢。”
其实白翎也知道唐国人对柔然的仇恨比他们深多了,本来也只是为了多争取点利益,倒不必真的为此闹翻,何况盟军刚刚联手打退柔然,气氛正好,白翎也不愿意破坏何况乐康胥那么倔强一个老头子把话说得这么软,白翎道:“依乐帅所言。”
“怎么会忽然出现如此多的柔然人?”魏明承道,“之前打探差不多明明只有两万户而已,十万户,对于柔然来说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他们还在榆林和雍军打仗,哪里有这么多人?”
乐康胥道:“榆林……只怕没那么多人。”
白翎道:“我也在想,恐怕只有这样一种可能。”
吴冰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你们难道是我父亲传来的情报是假的?”
“非也。”白翎道,“令尊一开始带领雍军与柔然在榆林焦灼之时,当时柔然的大军恐怕真的在榆林,但随着双方僵持不下,彼此对峙——当然,只是我们以为是在对峙而已,其实此时柔然的军队正在往东撤,才有了居庸关将近十万户的柔然人。”
“那岂不是现在榆林的柔然人并没有表面上的多,此时告诉父亲发起进攻,必然能……”
为了防止他再胡思乱想下去,白翎不得不给他泼了泼冷水,放软声音道:“世子稍安毋躁,如今居庸关柔然人十万户,粗粗计算柔然人至少有二十万户,也就是说,榆林可能还有将近三十万的柔然军队,谁也不能保证,榆林后面还有阴山,离柔然的都城盛乐城更近,他们可能打不下榆林,但守阴山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世子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严峣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最终什么也没说。
乐易道:“听说白将军带人追出城外,明明已经围住了柔然王楼樾,却还被他跑了?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白翎在心里冷笑,这些人一向不会论功行赏,只会兴师问罪,道:“楼樾不是那么好被我抓住,哪里配被乐帅惦记了这么久呢?”
大约是居庸关之战确实让乐康胥心中十分担心,今日老爷子的话出奇的少,道:“如今重要的是居庸关现在的修缮工作,虽然果斛力死了,但谁知道男人会不会为了替他报仇再来袭击居庸关。”
吴冰道:“他们不过是靠着火炮出乎我们意料罢了,他们敢再来,我们有了准备,必然叫他们有来无回,何况他们今日拉出来的火炮已经没了,下次他们未必有那么多火器。”
全场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沉默,谁都没有继续接这话。
任谁都看出来,柔然火炮并不是自己做的,因为他们连用都用不好,必然是从中原人手中买的,或者是怎样获得的。
那么各国之中究竟是谁把火炮卖给了柔然人,就是一个格外敏感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