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大门,无论如何还是保持着豪宅的风范。
这是从香港半山费时失事地整个法式大门移植了过来的。
苏曼丝驱车开进家门的时候,总免不了在内心无限次地讥讽安思远。这样一个男人,在香港永远放不下家乡的安氏别墅;离开香港回到家乡这座小城,却又舍不得香江的半生浮梦,把香港已成过去式的奢侈浮华更空虚地重现在小城的别墅区。
当然,这品味的确使安氏大宅在风格划一的乡土别墅区尤其显摆。这种就显摆在门口的强烈对比,让苏曼丝对内地的初兴起的别墅概念简直到了嗤之以鼻的地步。
当然,她知道这并不代表内地的别墅不好看。只是她,心理,不惯。
九十年代初内地这座小城市第一个别墅区,这儿每一幢的设计,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大门,永远是咣当咣当响的闸门或响得更咣当咣当的电动伸缩闸,象工厂、商业区的门面。
邻居什么样的妇人都有。有体面一些的,有腰缠万贯仍然不改乡土本色的。
不会有人偷拍,你不吹头不化妆甚至穿着睡袍出来逛荡,也是理所当然似的。
当然有更好的别墅区可选择的,只是离市区远,不单安全不保障,邻居的素质更不保障。
安思集团这些年没错生意场上是节节败退,但这几年被受连环重挫,安思远毫无抵御似地被人一掌打趴,而此人是谁?苏曼丝根本无能力知晓!
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们走太仓促。新居,没来得及怎么细致装饰便举家搬了回来。
没来几天,苏曼丝对这粗放的一切,还十分的不习惯。
进了大门,苏曼丝打一个漂亮的转弯,却突然一阵恶心蹙紧了眉头。
她不知道怎么办,但从来关于自己的一切,她一样不漏地照办。
苏曼丝永远不会相信,她的天会塌下来,即便是安思远明天就要破产了。
车冲上了斜坡,苏曼丝又一阵恶心,她又紧蹙了一下眉头。
大厅内把眉头蹙得更紧的是安思远。
当天的新闻镶嵌在诺大的电视背壁上演播。屏幕上再现的是喻安澜今天在投标会上被记者采访时,无凭无助的楚楚可怜。苍白秀致的小脸,淡粉的嘴唇小巧柔润,大而让人无法捕捉眼神的眼睛紧张而孤立地看着镜头说:“啊?感想?我,我不知道。谢谢公司……”
一身蓬松睡裙一头蓬松卷发的女儿安漾在大厅中间,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走过去,看看电视再看看手中的报纸,惊奇地叫:“呀,电视和报纸的头条新闻全是这穷学生哪!天哪!这名城真是没娱乐圈没有名门圈的八卦了!”
安思远扯过报纸,头版正是这名叫喻安漾的女孩的特写,他更清楚地看见这女孩那一汪躲藏得深深的、那种仿佛是清澈却带着迷弥变幻的眼神!
女儿安漾坏坏地凑过来问:“呀!可怜得让人心碎呀!Daddy!可怜兮兮穷学生妹也看得发呆,噢新鲜啊!Daddy下一个追求目标?”
“放肆!”安思远无心责备女儿,安漾却不依不饶:“我哪有Daddy放肆啊,给点面子Mammy吧!说实话了,你的那些女朋友就是年轻一点,可哪一个是比得上Mammy的?”
“咩咩,别老烦着Daddy。”苏曼丝让人眼前一亮地站在大厅门口,带着点慵懒,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地朝屋里走进来:“思远,我回来了。”
咩咩,是安漾在昵称。是因为漾,在粤语里叫羊发音差不多,喊她漾漾像叫羊羊一样可爱,于是变成了咩咩。
安思远“嗯”一声后,又不自觉地又看着苏曼丝的鞋子,一步一步地踏进来。
他从来不喜欢看苏曼丝雕琢得完美无瑕的脸,她看上去不算特别精致,但岁月似乎从来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可对于这个,安思远从来没有兴趣。
女人外表的美是很奇怪的定义,某些种类的美丽,只对某些人起作用,对另一些人,即便是公认的惊艳,也是聊胜于无。
安思远对苏曼丝闻名遐迩的美丽就属于无动于衷的那种。但是他总爱研究苏曼丝高贵的步子。
从训练有素发展成自然有序到别成一格,无论在厅堂在厨房或者在卧房,都一样有序有素的步子,昭示着这个一出生便发誓要挤身豪门的女子,颠覆祖辈存活在鸭寮街的新生命轨迹,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每一步稳定不变的优美高贵仿若天生,装得跟天生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