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弥拉吞了吞口水。
她不是想跑,真的。
此时被男人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也不敢再乱动,怯怯地攀在拐角,探出一个意味着脑袋的影子尖尖与男人对视。
昨天只顾着哭哭哭,今天才真正看清楚这个人。
他好高啊……身姿也很挺拔,虽然脱下了盔甲,仅仅穿着游侠的麻布衬衫和长裤,也能从衬衫紧绷的肩背曲线看出一身训练有素的肌肉。
面无表情,眼神很凶。旅店老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一手撑在吧台的托盘上等着老板将食物堆在上面,剩下的全部精力留意着拐角蠢蠢欲动的小女巫。
塔弥拉本来昨天在床上的时候觉得这人对她好像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能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今天两人都清醒地站在大厅里,她看着骑士刚硬的面孔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她现在可是个黑暗阵营的渣滓呢……塔弥拉脑子里滚过一些回忆,有点害怕。
毕竟烧死女巫是件大事,镇上的居民们都会被组织起来前去观礼。
她当时还是个不会给自己编辫子的小孩,在母亲的怀里目睹了那一场火焰。身形瘦削的红发女巫有着一双碧绿的细长眼睛,被绑在浇了桐油的柴堆里还在咯咯咯地笑。
镇民们其实并不想目睹这种凶残的场面,但当地的主教大人觉得有必要震慑一下这些愚民,谁知道镇民们反而更害怕那个穷途末路的妖艳女人。她很美,带着死亡气息的美,像是开放到了极致的玫瑰,或是熟透了的莓果,殷红欲滴,丝丝缕缕萦绕着微微腐烂的甜浓香气。
这朵玫瑰最后消失在了熊熊的火堆里,火舌舔舐到她惨白肌肤的瞬间窜高一截,汹涌的热浪淹没了纵情长笑着的女人。
塔弥拉不安地换了换姿势,看着骑士的托盘被装满,他掏出几个钱币付了帐,正在与老板进行最后的寒暄。
要不,还是,逃吧……?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靠近壁灯,从壁灯靠近墙的黑影下迅速滑到地面。
可行!……塔弥拉正准备借一个路过的酒馆侍女裙底一用,忽然间后脖子一阵危机感的凉意。
匆匆回头,眼角留意到远处一道金光射来,她艰难地闪躲了一下,还是有一小角被钉在了墙上。
她扯了扯,感觉被锁住的部位应该是左胸化成的。
“……!”
看来圣骑士直接瞄准了这一团影子的心脏部位,塔弥拉安静如鸡。连她这个女巫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心脏在哪里,这个骑士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不管怎样,她八成是斗不过他的。
惊慌的女巫团成一团黑影,并不敢挣扎,担心这个把自己钉在墙上的法咒撕开她的心脏,只敢怯怯打量这个闪着金光的标记。
一只金色的眼睛。
金色的纹路画出了一只简洁的眼睛符号,线条流畅,每一线纹路都散发着她不喜欢的光明气息。
看起来好高级……
所以为什么一个高级的圣骑士要和她一个新生的女巫上床,她不明白。
酒馆大堂热热闹闹,并没有人发现在楼梯角落边的小小战斗。
胡思乱想间骑士已经端着托盘靠近了楼梯拐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小团影子。
小女巫要吓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一只手抓稳满满的托盘,另一只手触到了他打出的神之眼符文上,那只金色的眼睛从他的手指隐没,手背上浅浅出现了一个同样的金色眼睛符号,闪烁了一下之后消失。
收回神印之后单手捞起那团影子,凉凉的,带着一丝黯淡的黑暗气息。
他并不讨厌。
塔弥拉被他捞起来,本来想安静装死,但他浑身都是灼热的光明气息,手里也是,烫的她哆哆嗦嗦,影子形态难以维持,咬唇坚持了一会,咻一声变回了人形。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她脑子里空白地想着。
圣骑士也没料到这出大变活人,手上猛然一重,他下意识用力抓紧,并合拢手肘,用手臂的力量固定住怀里的东西。
然后……脸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密密实实挤挨着。
他愣住了。
他此时正背对着大堂站在楼梯口,单脚迈上了第一层台阶。右手平稳地端着装了面包和浓汤的食物托盘,左手……搂抱着一个光裸的少女。他的手在她臀下垫着,腋下夹搂着少女细白的大腿,少女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害怕掉下去而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乳鸽般的胸紧紧挤在他的面颊上。
两人呆了几秒钟,少女下意识想放开手,忽然反应过来再往前拐一两步就是人来人往的大堂,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