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病情,到了春天后,就明显好多了。冷空气减少后,人就可以起床,还会一个人到周边走一走。跟老人们说说话,听一听年轻人的祝福,这恐怕是爷爷最能够想象到的幸福吧。
父母的蚯蚓养殖也在正常进行中,已经卖出去两批蚯蚓了。当然,有的养鸭农户,心疼钱,暂时决定不买蚯蚓喂。燕子也没有再作劝说。因为,到时候,交鸭子时,那喂与不喂,在质量与重量上的区别,就足够有说服力了。
而堂兄的饲料厂,因为燕子送来配好的中药粉末,已经调配好了,也开始有村民,因为自家鸭子进食不够,来买他的了。这些都有利润在里面,但燕子并不打算,在这两项产业中赚多少钱。
适当的利润率,可以维持再生产,这是冬子教给她的。饲料厂赚来的钱,她可以将一部分分给堂兄,另一部分,作为养鸭基地的备用金,以应付瘟疫等自然灾害。
当村民们开始将养育鸭子的活路当成事业之时,随之而来的附产品,也开始产生,直接影响着燕子父母的生活。
人情与生意的纠葛,从事业刚开始,就发展了。这是最有乡土特色的画面。
有人找燕子父母要蚯蚓,而正规给钱的人却很少。
有人说:“我们是一家人,你家这么多蚯蚓,密度大了,反而有害,送我一点。你家大业大,这现在怕产了几百公斤了,送了几斤,有什么呢?”
这种人,往往是住得最近的邻居,或者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要说,几斤蚯蚓值不了什么,但是,假如你送了甲,乙就会过来说:要说没出五服,我们的关系还近些,燕子爷爷也是我的大爹,那不更应该多送几斤?
有人说:“我们住得近,你家什么时候有事情,我没来帮忙?就是小陈第一次上门,凳子还是从我家主动拿来的。我不要你送,但是,先借几斤,没问题吧。等鸭子长大了,卖出钱来,直接就在那钱里扣,不是一样的?”
这种借,其实,就是送,只不过,说起来好听一点。毕竟,你不可能为几斤蚯蚓专门记账,到时,燕子收鸭子时,专门找他扣钱。如果这样搞,那邻居没得做了。人家会说,你这人算得太精,为富不仁。
有人说:“我也不要你送,也不借,咱们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便宜一点,让我有个赚头。毕竟,我们养鸭子,也是听了燕子的话,帮助她把生意做大,对不对?”
这话就更不好推了,哪有乡亲不让利的呢?乡亲之间,祖辈生活在一块,你找我借点柴,我找你拿点盐,这事是生活的日常。燕子这个生意,等于打破了日常的小农经济下,农民互助的经济模式,对大家的生活观念,是投石击破水中天的感觉。
当然,也有讲义气的,按正常价格买的,可是这种人,只占少部分人。
“妈,莫在生意上讲人情,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送别人蚯蚓,不值什么。如果人家家里办事,你直接送钱,这人情才有价值。”
燕子妈愁不过:“你话是这样说,但是,人家求上门,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开不了口。”
“开不了口,就莫做生意。”燕子爸在一边愤愤不平,他估计,也被这种事,伤透了脑筋。
但是,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燕子也知道,乡亲们,平时生活大体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温饱有余,富裕不足。自己家生活好起来了,引起人们的嫉妒,人家不当面恨你就不错了。羡慕嫉妒带来恨,这也是人性。
如果人家找到理由,说你们发了家,就不把乡亲当人,那就失去了乡村生活最大的优势:亲情。
天下不患贫而患不均,在几千年农村自治的平静水面上,燕子生意的出现,虽然会带来大家财富的增加,但也加速了不平均。这种心理冲击,会将以前那种团结互助的状态,打得稀碎。
富贵莫还乡,古人的话有道理。更何况,燕子现在还没有宝贵,大家都以为心理上的富贵病来了。
冬子倒是考虑得远一些:“叔叔,阿姨,不管怎么说,随着咱们的生意做得好,离开这个地方,跟我们一起到容城住,是必然的。因为今天借蚯蚓,明天就会借钱。你们应付不过来的,我们也不放心。”
燕子也劝说到:“升米恩斗米仇,这事也是你们教我的。救急不救穷,当帮手不当扶手,这才是对的。”
“不去不去,我们不到城里吃闲饭,你们现在正在起步,我们不愿意添麻烦。你们日子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燕子爸虽然手有点残疾,但内心中却从未对生活失去担当。
燕子妈也说到:“你们自己都是租房子住的,我们去干什么?况且,这边的鸭子还没长成,我们的任务,也没完成。再怎么说,你们生意上了路,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再去也不迟。更何况,按风俗,你还没嫁,我就跑女婿家去,那不成了笑话?”
冬子赶紧说到:“怕啥,燕子,只要你同意,我们明天就去扯结婚证。”
“便宜你了。”燕子白了冬子一眼。
但无论如何讨论,今天也不是离开村庄的好时机。但迫在眉睫的矛盾,该如何处理呢?
燕子突然想到了堂兄。于是,她跟冬子一起来到堂兄的家里。看到堂兄已经拿出整整一间屋,堆放了成袋子的饲料,后面院子里搭一个棚子,里面有搅拌机和粉碎机,是加工饲料的工具。后院加工前院卖,搞得很正规的样子。正门口,一个磅称,一个桌子,一个账本,也搞得很像那回事。
问了问情况,居然销售得很好,账目也清楚得狠。基本没有来赊饲料的,更莫说借和送了。
“你是怎么做到呢?”燕子对堂兄的这一点,感到好奇。
“很简单,人家要敢开口借,我就说,这是燕子的生意,不是我的生意。你借或者赊,等于是给我找麻烦,我无法跟燕子交账。”
冬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对,这个说法有道理。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就避开了人情。”
堂兄问到:“小陈,你说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