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传话便是。”
看沈怀梅油盐不进的样子,京兆尹又苦着脸去左相府。他不敢去见左相,先同左相大公子商议:“师兄,那镇国公府的小女娘可真厉害,熬了我这么多天终于露了一句,说要什么玉章。”
“玉章?什么玉章,她怎么说的?”
大公子面上一派镇定,可京兆尹与他同窗学习,对他了解颇多,自然看得出他的虚张声势。京兆尹也不挑明,只是将沈怀梅的话完整复述一遍。
“我们府上玉章可不少呢,却都来路正当可查,谈何物归原主。女公子定是误会了什么,胡师弟,我这可要同女公子好好解释的,不能毁了我府清誉。”
“正是,正是。”京兆尹应和着,心里却突然没了底。这左相府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师兄这里没有什么线索,那某便告辞了,这案子一日不结,大家都没个安生日子。”
大公子还想邀请京兆尹一同去找沈怀梅,代为见证,被京兆尹以查案要紧给辞了。镇国公与左相之间的纠葛,京兆尹可不想掺和进去。他出了左相府门便回了府衙,也不去找沈怀梅。他是京兆尹,又不是沈怀梅的信使,话都给她带到了,有什么问题让他们两方去掰扯吧,只希望他们能快点给出一个结果来让他结案。
谁知道府衙里,典客大人又来了,这一回,他却不催着结案了。典客见着京兆尹,张口便是:“胡老弟啊,镇国公要回来啦。”
“镇国公三年未归,也是时候回来休息一下了。”京兆尹自觉结案有望,又听闻镇国公将归,想来以镇国公的威名定能镇住巫人,不须他再改动结案结果锦上添花。一时间喜不自胜,开心得真情实意。
“胡老弟你是真的糊涂啊。”典客看着京兆尹喜上眉梢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你想想那受伤的是什么人,百姓们又是怎么传的?就算你案子结了,那传言能结束吗?镇国公在荣镇守了三年,一回来就要被送个儿子,要是你你愿意吗?”
看着京兆尹越发难看的脸色,典客满意了,“你再想想,到时候镇国公会先去找谁的麻烦?”
“我的。”京兆尹闭上了眼睛,沉痛地说:“可这流言是醉花楼里,镇国公的女儿一手炮制的。就算我去澄清,又有什么用呢,百姓怎么会信?”
京兆尹回想流言传播的整个过程,万念俱灰。流言刚起的时候他没有重视,后来得知源头来自醉花楼他也就放任了,现在流言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他又该如何去禁。
“胡老弟,你还是不明白。”典客摇了摇头,对京兆尹说:“流言百禁不绝既是坏事,又是好事。你手底下那么多兵卒,你再编些别的流言叫他们去散播。百姓不过随波逐流,只要你的流言足够惊世骇俗,他们也就忘了之前的那些,等镇国公回来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京兆听着听着又觉出不对,可典客又确实言之有理,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问:“那什么流言称得上惊世骇俗,还请郑大人指教。”
“你看京中刚刚镇国公之子被伤之事,镇国公就传信说要回来。百姓们听了怎么想?”典客偏不直说,反问京兆尹。
“替子报仇。”
典客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接着说:“既然是替子报仇,又该向谁报仇?”
“巫人。”话至此处,京兆尹也品出典客的意思了,他仍旧想要与巫人争利,“典客大人,我已经多番查证,那凶贼确实与巫人无关。”
典客斜他一眼,“你知道,百姓又不知道。我已经不要你写在结案卷宗上了,怎么传个流言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要感谢镇国公,要不是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咱们也找不到这么妙的法子。”
京兆尹唯唯应诺,找来少尹吩咐此事。
京兆尹也不是个吃亏的个性,这名少尹姓林,是右相族中子侄。京兆尹与林少尹虽为上下级,平日里却并不亲密,这种不太好看的小手段本来不应该交给他去做的。
可这小手段又不是京兆尹自己想出来的,他就当着典客的面同少尹下令,言必称“典客大人吩咐”,说得典客脸都绿了,还不能发作。典客专司外交事务,手中只有些善辩经的文官,这种传流言的活计只能交给京兆尹。
典客忍气吞声,还是要催促一句:“巫人已经在京中逗留许久,还是要快些见效,把他们送走才好。”
少尹领命去了,典客也告辞走了,留京兆尹一人独坐,忍不住咒骂:“都来欺负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