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一片灰色,笼罩着寂静的雍州。
自从宗政初策举兵反叛,雍州城的百姓闭门不出,生怕祸及自身。
但战火之下,没人能独善其身,鲜血淋漓的悲欢离合,已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除却叛乱起兵那日,宗政初策对行宫是只围不攻,却又不时弄出不小的动静,他就是要行宫里的人惶惶不安。
而因为禁军的护卫,五津行宫是雍州城里唯一的净土。
“告九州黎民: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古之圣贤,修德以守道,为民,以致远。治国循道而生,依道而行,终而蹈矩循规、归附于道;为政以民而立,益民而动,终而守正固本、造福于民。
然当今陛下:北燕旧臣,不念旧恩,窃国北燕,以至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大肆攻伐,逼帝自戕,卑侮王室,败法乱纪。
然得位后,其心不正,对子不信,行事骄奢淫逸。
更于朝政上独断专行,宠信奸佞,残杀忠良,坑害百姓,天灾人祸不断,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
今有北燕之义士,于州郡各整义兵,罗落金氏,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
行宫之内,苏珏得了王命,正于楚云轩与公卿百官面前念着韩闻瑾所作的讨贼檄文。
“……于是其得之首级者,封侯拜相,赏钱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
及至诵念完毕,大殿里鸦雀无声。
他们虽不曾亲眼所见韩闻瑾站在慷慨激昂的陈词,却也能想见平日里恣意风流的韩闻瑾于硝烟弥漫中衣袍猎猎,是多么的激昂愤慨。
而檄文中所写皆为事实,但又有何人敢如此言明。
倒是楚云轩听完之后脸上不见怒色,反而笑着与身边人说道,“果然是韩氏的文骨,字字珠玑,情真意切,实乃上品。”
楚云轩并不吝惜对韩闻瑾文采的赞美,可心里却不认同檄文里所写的内容。
说他对子不信,独断专行,宠信奸佞,残杀忠良,坑害百姓。
他是不认的。
太子天佑是他寄予厚望的储君,储君违逆君父,难道不该罚吗?
杨兰芝身为臣子,多番挑战君上,难道不该罚吗?
他宠信承文,虽并无多少真心,但因为他的偏爱,本土的神明崇拜终是压住了外来的佛教,这难道不是功德吗?
再试问哪代的帝王君主不独断专行,大权在握?
他自问问心无愧,便是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他亦不惧。
楚云轩不惧,却不代表他能容忍韩闻瑾如此背叛他。
“枉费寡人对韩家看重恩赏,谁知竟养出个叛臣,只要韩氏兄弟一日不回降,寡人就诛杀韩氏一人!”
楚云轩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什么文人风骨,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苏卿,如何?”
一片寂静之中,楚云轩笑着看向苏珏,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珏此时并无任何官职,所有身份也不过是郡主夫婿,陛下还称他为“爱卿”,这其中的深意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