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孟钊扬了扬手中的材料,“走吧。”
刚刚那声响动让孟钊想到了卢洋在电话里提到的“患了精神病的林琅”,不过,卢洋不是说林琅已经搬家了么?那刚刚那声响动是哪来的?
跟陆时琛一起离开赵云华的家里,孟钊轻轻合上门,他在唇前竖了一下食指,示意陆时琛不要出声,然后走近隔壁,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安静极了,无法判断出到底有没有,孟钊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他出声道:“请问有人在家么?”还是无人应声。
孟钊侧过脸看向陆时琛,陆时琛也在看着他,他朝陆时琛做了个下楼梯的手势,陆时琛很快看懂了。
孟钊蹲下来避开门上猫眼的视线范围,陆时琛则离开这里下了楼梯,脚步声渐远,陆时琛停在下一楼层。
这时,孟钊听到门内响起了极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靠近这扇门,然后停住了,似乎在观察外面。
门内有人,且这人极为谨慎,简直像媒体上报道的穴居人。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确认了门外的确没人,门内的脚步声才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钊才直起身,放轻脚步地离开了这扇门。
陆时琛在楼下那层等着他,等孟钊靠近了,他抬手指了指楼上,孟钊看懂了,他的意思是问楼上到底不是说有人,他点了点头。
见陆时琛也点了一下头,孟钊忽然觉得有些有趣,他与陆时琛实在是有些默契,几乎不用语言就可以实现交流。
两人下了楼梯,脚步都放得很轻。
如果屋内真是林琅的话,那她的谨慎会与十年前的赵桐自杀事件有关么?孟钊回想着林琅刚刚在门内的谨慎举动。
到了饭点,也到了堵车的点。马路上的车辆挤挤挨挨,缓慢蠕动。
怀安区各种犄角旮旯的小路孟钊都熟,但在文昭区遇上堵车,他也插翅难飞。
孟钊一边开车,一边想案子。据陆成泽所说,赵云华当时不仅坚持赵桐遭受了校园暴力,而且她一口咬定赵桐不是死于自杀而是他杀。
赵桐跳楼时赵云华不在现场,所以她的推断很可能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基于无法接受现实的不理智推测。不过,在看了赵桐留下的记录之后,孟钊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赵桐对抗校园暴力的方式就是“熬”,熬到高考,他这段炼狱般的饱受摧残的高三生活就结束了。赵桐在死前一个月内并无自杀念头,他真的会是自杀的么?不过,如果是在精神极度崩溃的瞬间选择跳楼自杀的话,这种情况也不好说……
毕竟自杀与否也就是赵桐一念之间的事情,再理智的人,崩溃的瞬间也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何况当时的赵桐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17岁少年而已。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赵桐的尸骨都已火化,那片化工厂也已经盖起了新楼,除非能找到当年的录像,否则这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红灯,孟钊踩了刹车停至十字路口。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时琛,大概是被下午那阵头疼折腾得够呛,此刻陆时琛倚在座椅靠背上,正闭目养神。
“头还疼么?”孟钊问。
“好多了。”陆时琛睁开眼,看向他,“你刚刚在想什么?还在想案子?”
“我在想……赵桐到底是不是自杀的。”孟钊说,其实他想听听陆时琛的想法。跟陆时琛重逢以来,他深刻认识到一点,高智商的人并不非得局限在某个领域才能发挥智商优势,譬如陆时琛,对于线索的分析就常常让他另眼相看。
谁知陆时琛只是“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孟钊只好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也看了赵桐的日记么,你怎么想?”
谁知陆时琛似乎对这问题兴致缺缺,他再次闭上眼:“他是不是自杀的重要么?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就算他的死另有蹊跷,证据也早就消失了,为什么要把精力浪费在一件无从追究的事情上?”
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只是理性过了头就成了冷漠,陆时琛这番话又让孟钊想到了十年前那番“野狗论”,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好歹这起案子前后涉及到三条人命,只有真相大白才能对这三个人都有交待。”
“你要怎么给他们交待?”陆时琛语气平淡,淡出了一股嘲讽的意味,“把案卷记录烧给他们么?”
这话让孟钊忍不住动怒,似乎每次都是这样,一旦他开始对陆时琛产生改观时,陆时琛总有方法证明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人情味儿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孟钊的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所以在你眼里,死了一个人跟死了路边一条野狗没什么区别是吧?”
察觉到孟钊语气有异,陆时琛睁开眼看向孟钊。他意识到孟钊再一次被自己激怒,激怒孟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陆时琛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次,他似乎并不觉得有趣。
他侧过脸看向车窗外,语调平静:“是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