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朱砂的御笔在奏折上轻轻一顿,留下一个朱红色的鲜艳墨点。
抬起眼眸,康熙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站在下首的胤俄,目光在他脸上傻乎乎的笑容上停顿了一瞬,半晌才不咸不淡,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地评价了一句“你倒是实诚。”
将康熙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阴不阳的话当做耳旁风,胤俄故意憨憨一笑,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来只要我脸皮够厚,你的攻击就是无效的
挠了挠头,胤俄嘿嘿一笑,更加“实诚”、更加“直白”地说“汗阿玛谬赞了,我倒也不是实诚,主要是不敢在您面前撒谎。”
并不是真的夸赞胤俄的康熙被他的反应梗了一下,垂眸瞥了眼蠢到连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的胤俄,康熙一时间不由有些无语,只觉得自己刚才是在对牛弹琴。
他原本还以为只有五阿哥被太后养得太过憨厚老实,听人说话只能听懂表面意思,领会不到言下之意,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贵妃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聪明人,怎么把儿子教养成这幅模样
有被胤俄的表现蠢到,生气都气不起来的康熙懒得继续跟胤俄磨牙,直觉地认为刚才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放下手中的御笔奏折,康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胤俄,不绕弯子地直接问道“为什么逃课谁给你的胆子违背尚书房的规矩”
眨巴眨巴眼睛,圆睁着清澈水润的杏眸,胤俄抬起头看向康熙,目光明亮有神,干净剔透。
被胤俄的目光注视着,康熙下意识地微微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和奇怪。但一时之间,康熙却又分辨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又是什么让他觉得陌生。
仰着头看着高高坐在上首的康熙,胤俄俊秀朗正的小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惶恐惧怕的神色,只有一片坦荡无畏。
他态度认真,却极是直白又坦然地回答道“因为今天是冬至,我想和额娘一起过冬至节,就没去尚书房跑回了永寿宫。”
回答了康熙前面的问题,胤俄顿了顿,又对康熙后面的质问做出了回应。
抿了抿粉嫩嫩的唇,胤俄踩在乾清宫殿中地面上的脚不自觉地蹭了蹭地面,垂着头语气有点羞愧,但是悔意并不多地小声说“没谁给我的胆子,我逃课时就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高坐在上首的康熙蹙了蹙眉,觉得有一些古怪胤俄没有狡辩,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也没有逃避推脱,而是勇于承担,真心实意地愿意为自己的过错接受惩罚。
他这犯错认罚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康熙怎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沉吟一瞬,康熙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胤俄态度端正,认错认罚没错,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要改正的话,没有承诺过以后绝不再犯。
换句话说,胤俄知道自己违背尚书房的规矩是在犯错,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
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改正,完全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态度。
今年三十六岁的康熙膝下站住的皇子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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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刚入学不久的胤俄和九阿哥,不算还没有到年龄进学的胤禌、胤裪、胤祥和胤祯,其他早早进入尚书房读书的年长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格外的听话懂事,大半都是尚书房的模范学生。
在康熙膝下排了序齿的年长阿哥中,除了六岁夭折的六阿哥胤祚,剩下的七位皇阿哥在学业上都没有怎么让康熙费心,尤其是他亲自教养的太子,更是全能的全才,是康熙最大的骄傲。
在膝下皇子到了年龄纷纷进尚书房读书以来,最让康熙头疼的也不过是被太后抚养、长到九岁还只会蒙语的五阿哥。
但康熙心里也明白,这怪不了五阿哥。
是他自己选择将五阿哥送去慈宁宫交由太后抚养,那他就要承担与之相应的代价。五阿哥被他放到了亲近蒙古的位置上,他也必须接受五阿哥被出身蒙古的太后教养得大字不识几个的结果。
启蒙教育没有做好,五阿哥进尚书房读书时学业上的底子薄得不能再薄。入学两年多了,五阿哥才补完启蒙的课程,和刚入学的胤俄、九阿哥学习进度相同,总算没有被甩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