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突然口气一横,抬高音调,气鼓鼓地道:“内阁为皇上办事,莫非我司礼监、东厂就不是为皇上办事的?”
“你……”高拱一跺脚,下意识地举起拳头。
“哎呦喂,高阁老脾气还真大,难道在乾清宫东暖阁里还想动手打人不成?小心把皇上招来了,你担当得起吗?”冯保不依不饶。
“高先生,冯公公,稍安勿躁。”水墨恒看不下去,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慌忙上前劝阻。
这时冯保才看了水墨恒一眼,发现不认识。
“在下水墨恒,见过冯公公。”水墨恒拱手作揖,施了一礼。
“哦,你便是最近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的水御医呀?李贵妃跟老夫提过。”冯保上下打量水墨恒一通,似笑非笑地道,“还夸你是个真正的奇才呢,不像某些人,沽名钓誉,只会吹胡子瞪眼睛。”
“过奖。”水墨恒回之一笑,暗自忖道:“世传冯保涵养极高,原来在高拱面前并不懂得韬光养晦,可能是对高拱恨过了头,活像一名莽夫,远不及张居正冷静。”
张居正终于放下茶杯,他很清楚眼前两个人的性子,天生的死对头:一个爆栗子脾气,遇火便着,胸中存不得一丝芥蒂;一个绵里藏针,说话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
“冯公公,你在宫中待的时日比我长多了,难道还不清楚首辅的为人?皇上的病情才稍微好转,僮民又不让人省心,李延一连发了三封快报,向朝廷请兵请饷,兵还有些个,饷从哪儿来?国库空虚,首辅与我正发愁呢,皇上又催得紧。你倒好,在这个时候来撩拨,不是没事找事吗?”
张居正的话,还是很有分量。
高拱和冯保听了,脸色登时缓和许多。
冯保不住摇头,叹了口气,突然伤感地说道:“我也不想整天嫉恨着高阁老,都是年过半百的人,还能活几年?动不动像小孩子一样拌嘴斗狠,争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的,却要你防着我我防着你,见面像个大仇人似的,全然没有一丝情义。”
“情义?”高拱哼了一声,说出的话火辣辣的呛人,“你我内外有别,论公不论私,论理不论情,虽然都为皇上办事,可你恨不得将我早日挤出内阁吧?”
冯保也绝不是任人捏拿的软柿子。千万别给他逮着机会,否则指定要挤兑盛气凌人的高拱一番,几年来早已形成习惯。
只听他嘿嘿一声冷笑,突地戛然而止:“好一个论公不论私、论理不论情的首辅,说得像个大圣人似的,莫非两广总督李延不是你提拔上去的?好像他有多大能耐似的?你和我一样,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
“你,你,给我滚,滚……”高拱气得面色煞白,嘴唇发紫,浑身颤抖,像发怒的狮子咆哮如雷,再次挥拳扑向冯保。
若非张居正和水墨恒拦着,恐怕会拼了老命也要与冯保大干一架。
孟冲闻声而出,劝道:“哎哟,我说高阁老,冯公公,你二位别在这里争吵,皇上又在发脾气呢。我不好过,你们也一样啊!”
冯保气咻咻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仍不忘撂下一句狠话:“看谁能笑到最后,哼!一条绳拴两蚱蜢,我死你也没想活,到底是你滚还是我滚,指不定呢,走着瞧!”
高拱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一甩袖袍,道:“太岳,就依你的意思,罢黜李延,将他打回原籍,擢升殷正茂为两广总督,火速前往广西,征讨僮族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