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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5 告别（第1页）

沈君雅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从病房内源源不断地传了出来，秦缈神色如常，好像没听见一般地将病房门重重关上。门板将大半的声音挡了回来，隐约还能听见一点声音。

秦缈想，沈君雅既然还有这力气骂人，那估计还能好好活一段时间。

“不是说不来吗？”一平淡的女声近如咫尺，是秦缈熟悉的声音。

女人往旁看了一眼，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落下，将走廊里的两道人影拉得颀长。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倚着墙站立的沈嘉蓝，微微昂起头，目光注视着走廊另一侧窗户外的夜景。

这大概是她过过的最萧条的除夕夜……没有喜庆的氛围，也没有相互陪伴的家人，有的也只是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的气味。沈嘉蓝也是头一次发现，她那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好像带着从人的心里拨开的最深处的恐慌，伴随着的一股冷意从沈嘉蓝的尾椎骨窜上，身体也随之被引起战栗。

沈嘉蓝下意思地裹紧了羽绒服，但那一道冷意似乎久久不散，她裹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秦缈的表情并不意外……早在适才跟沈君雅交谈的时候，她就注意到病房外有人。如果是护工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想来想去，也只有沈嘉蓝了。

女人低头给自己戴着手套，一举一动都格外优雅。

“那你在外面听得感觉如何？”秦缈稍稍掀起眼皮。

沈嘉蓝闻言，头微微侧了个方向，视线与秦缈随意看来的目光相互交织。无论与其对视多少次，沈嘉蓝都觉得这双如浓墨一般深沉的眼，能看到自己心里所有的丑恶与阴暗……以及那个懦弱的本身。定睛愣了两秒后，沈嘉蓝便将目光匆匆移开。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平静的面容就像是其平缓的声音一样，没有波澜，“他的病，即便一直不做移植手术，也能撑个三四年。只不过，那样他就只能躺在病床上，哪里也去不了了……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惩罚了。”沈嘉蓝说话的声音不急不徐，秦缈下意识地打量前者面上的神情——冷冷的灯光打在沈嘉蓝的脸上，眼睑落下之时，好像在睫毛上刷上了一层冷霜。

要是放在从前，秦缈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一个一招惹就炸毛的女人，能成熟、坦然地面对生活路上的颠簸。

“与我无关。”秦缈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头微垂着，视线停在支撑着的伞柄上……虽然看外头的天气好像用不着，但有什么东西攥在手里的感觉真是分外有安全感。

“我知道。”沈嘉蓝扯了扯嘴角，一抹苦笑显露，“只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你有点交代。”至于什么原因，沈嘉蓝没有说……这是她们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沈氏内外整顿之后，我会申请开董事会，将沈君雅革除公司职务，然后会请一个职业经理人代管公司……沈君雅……我已经替我妈妈向法院神情诉讼离婚，我想过段时间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还有一堆债务会落到他的头上，向来他以后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之外，其他方面也不会好受。”

沈嘉蓝顿了顿，睨了眼秦缈平淡的神情之后继续说道：“等这些事情处理完，我就带着我母亲出国……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沈嘉蓝注视着窗外被呼啸的风吹得四下摇摆的枝桠，心下莫名的惆怅就如同一点一点被拉长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浓厚。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恣意潇洒、每天只用想想如何让自己开心的大小姐，如今居然要想怎么去照顾家人，怎么让自己的生活一点一点好起来……这其中的差别，就如同天与地一般。沈嘉蓝一直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总觉得崩溃如影随形，每时每刻地再提醒她，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矜贵、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受不了与原来天差地别的生活，却没想到，这样的生活也还算不错。

“我大概让律师理了一下当初父……他从你母亲那里挪用的资源，能变现的我已经变现了，不能不显得地，我也整理了一份名单，如果你需要，我就给你，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兑换成等值的金额给你……”

“不过沈氏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笔钱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周转出来……到时候我会请律师委托处理。”沈嘉蓝知道秦缈不想看见她，十分识时务地没有提以后的见面。

就如秦缈适才在病房里说的那样，他们以后都不必再见了。

沈嘉蓝的话音落下，一阵悄无声息的沉默从两人之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外头的风呼啸着，一下一下撞击着窗户，光秃秃的枝桠被吹得左右摇曳，寂寥的氛围就这样将一个本是团员的除夕夜包裹。

沈嘉蓝像是了解了一桩心事，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少顷，秦缈低声开口：“还有其他的吗？”那声音平缓、清冷，好像只是在询问一件平淡的小事。明明两人心里都清楚，今晚是一场告别。

可偏偏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告别，连过多的情绪表露都显得多余造作。

沈嘉蓝摇了摇头。

她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光秃秃的白墙带着冷意贴近身体，即便有厚实的衣服做阻隔，沈嘉蓝依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埋在雪地里，冻得鲜红，冻得麻木。

一声轻微的应和声从秦缈的喉间传出，她仔细理了理手上戴上的皮质手套，眼睑垂落在眼底刷上了一层阴影，连同眼底带着的寂寥都被一一遮盖。

好像只要她平静的面对，这一切都不值得她挂在心上一般。

秦缈重新抬起头看向前方，从沈嘉蓝的面前走过，后者一声轻如喃喃的声音如风一般从秦缈的耳畔掠过。

听者神情未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步调往前走，然后身影没入拐角的电梯口。

她说：“抱歉，还有再见。”

立于电梯前，等着电梯门打开的秦缈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过去的纷纷扰扰，终究有了画上句点的时候。在秦缈踏入电梯之时，眼中的怅然与迷茫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但心里空出的一块，正随着电梯不断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