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伪装都在房门合上的刹那消失得干干净净。女人极为疲倦地缩在被子里,一手搭在额间,额头的热度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臂的皮肤往四周蔓延,嘴角的弧度似乎也再挂不住,直挺挺地垂落下来。
适才的插科打诨似乎耗尽了秦缈全部的力气,此刻她连抬眼这样的小动作都没多余的力气去做了。
可即便如此,秦缈脑海中的思绪仍未停歇。有关于秦家的,也有关于连濛那对母女的,还有沈君雅那对夫妻的……她在心里记着一笔又一笔的账,盘算着之后的每一步路都要怎么走。
可以说,秦缈能一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行所至,都是她这般呕心沥血,不认输地筹谋。命运从未对她表达过善意与仁慈,甚至格外苛责,她想要的,时至今日,都未曾如愿。
但……宋既明,或许就是命运齿轮中突兀的变故。
想到少年那张时刻保持淡漠的神情,以及那双透亮到不过一眼便足以在人心底留下印记的双眸,秦缈那迫使自己喘着粗气的窒息感,倏然好上了许多。
在她未曾发觉的时候,这个突然闯进自己视野的少年,成了她计划了数年路程中,最大的意外。
这本是一件让秦缈极为讨厌的事情,但此刻,一片黑暗中,女人的嘴角不由向上勾起,满是愉悦,脑海中那些纷杂的思绪也渐渐抛诸脑后,被少年的一举一动取代得干净。
脑海中倏然划过许多场景画面,但无一例外,都有宋既明的存在。
画面飘闪、暂停,最后定格在了那晚的烧烤摊,少年醉酒呢喃之时,亲昵地一句:“玫瑰。”
这场久别重逢,来的恰如其分。
秦缈想,自己的一句“不想去医院”似乎给他添了许多麻烦。
不……
应该是自己的一个消息就让他这样跑前跑后,还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来得及藏干净。
看来明天要记得把那消息给接下来,放进自己的私人相册里。
哦……还要记得给冷霜发消息,表示感谢。
想着想着,秦缈就这般进入了梦乡,粗重的呼吸声也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平缓下来。
本应是煎熬的一夜,却过得意外舒心。
由于吃了退烧药的缘故,秦缈一个晚上都没有再发热。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女人刚一睁开眼,便瞧见眼前恍惚闪过了一道人影,还未来得及思考,便抄起枕头边的书就扔过去。
那道影子闪得很快,下一秒便听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是书砸到柜子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秦缈有些心疼自己只看了一遍的书。
“秦缈!”一咬牙切齿的男声响起。
发烧把自己烧迷糊的女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意识逐渐回笼,随后露出了讪讪的笑容:“……”
“抱歉,没睡醒。”
真是睡糊涂了,忘记自己这里昨晚这里还住着一个人。
只见那道人影走到了窗边,将严丝合缝的窗帘“唰”得一下拉开,阳光就在这一瞬间挤进了昏暗的房间内。
秦缈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格外冷淡的一张脸,薄唇轻抿着,唇角微微往下,似乎还带着两分不悦。不过,秦缈清楚地看见了少年眼底的青色,想必昨晚是没有睡好。
一时间,愧疚的心思蔓延开来。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宋既明斜睨了眼床上的女人,瞧她的气色倒是比昨天好上不少,随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怕你半夜又开始发烧,就三个小时醒来看一眼。”说到这,少年顿了顿,又意味不明地睨了秦缈一眼后,“你倒是睡得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