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直觉,她能断定这女人说谎的概率低于1%。如果她哭哭啼啼地过来请托,反而显得刻意,倒是这般平淡中带着无奈、伤感的模样更能让她信服。
没想到出来玩两天居然还能捡到生意,按梅方的套路肯定是忙不迭地应下,傅沅没多考虑就答应了,又委婉地提了下收费标准。
王艳霞没有异议,想来是提前打听过了,心中有底,或是手里根本不缺这点钱。
“事情是这样的……”
在王艳霞的缓缓叙述中,傅沅看到了一个原本平和恬静、却因四年前男人失踪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
男人名叫黄盛,和王艳霞都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两人家里条件差不多,十六年前通过媒人介绍走到一起,婚后生下一子一女,大儿子今年十四岁,小女儿十岁。
两人婚后前几年,黄盛跟着村里人搞山货生意,后来竞争越来越大,又有外来的老板垄断了生意,他干脆卷起包袱出去海城打工,逢年过节才回家,但每个月都会按时寄钱回来,每星期也会跟家里通电话,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四年前的清明,黄盛回家祭祖,假期结束便要回去工作。王艳霞也不以为意,当时还打包了一堆自家做的腌菜给他带过去下饭。因为他说厂里的饭菜不好吃,王艳霞才学了这一手研制泡菜的手艺,这些年来年年如此。
但,王艳霞没想到的是,那竟是她和丈夫的最后一次见面。
“初初是没有电话回来,连着十几天都没电话,我以为他忙,一直到清明后第二个周末,是周日,他们厂里每周休一天,我才打电话给他,可是提示关机。孩子说可能手机没电,我隔一天又打了一次,还是关机。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找了个也在那边打工的同乡儿子过去问,人家却说他清明后就没回过厂子,那边已经算他无故旷工多日,把他开除了。不过,他走之前还有3月一整个月的工资没发,人家工厂老总有良心,还托我那个同乡儿子把工资带回给我们。”
傅沅问:“他离家之后,你们就再没联系过?”
王艳霞连忙从兜里掏出个老式翻盖手机,递到她面前:“有一条短信,他发过来说到了,我回他说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家里。这是他的习惯,说短信不要钱,打电话要钱。没什么紧急事,我们都是用短信说话。”
傅沅看着那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散发出来的幽幽蓝光,以及四年前的数条发件人名为“老公”的短信栏,心中不禁酸酸的。
“你在家这边报的警,还是去海城报的警?”
王艳霞道:“两边都跑了。最开始是去海城报的警,毕竟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是被人害了还是怎么了。但从短信来看,他应该是到了那边才出的事。可是,那边的警察查了一通几个汽车客运站的监控,都没能找到他。”
“你丈夫是坐汽车去的?”
王艳霞点头,神色黯然:“他坐同村人的车出去搭车的,山下不远就有个停靠的小站,我们去海城一般是在那里搭中巴,一小时一两趟。大巴得去远一点的车站,人家不顺路,票价还贵,我们一般都是去那里等中巴。那个同乡儿子还看到了他,不过他去晚了一步,那司机没等他,我家老黄估计是坐得下一趟的车。我们这儿坐到海城,不堵车的话两个小时,他给我发短信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他出门三小时后。我算着,他从客运站再坐车回厂里半个小时,再加上等车时间半个小时,应该没错的。”
傅沅皱了皱眉,索性将她带进屋,将沉迷扑克游戏的梅、段二人抓过来帮自己费脑子。
梅方得知有新生意找上门,果然很高兴,还假惺惺地表示,老板娘这几天对他们很是照顾,他一定会给个大酬宾友情价云云。
段壁人是昨天多嘴,问了跟她妈妈一起送饭菜过来的女孩儿一句“你爸爸不在家吗”,这才从其口中得知此事。当时只是心里感慨了两句,顺口跟王艳霞提了下,可以考虑找他们帮忙找人,当时王艳霞还有点半信半疑的样子,没想到,过了一晚上却自己找过来了。
傅沅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大致跟他们俩说了一遍,又问王艳霞:“这么多年找不到人,最后警方怎么说的?”
“还没结案呢,说是有被人杀害的嫌疑。可我们家老黄从来是个老实人,身上也不带什么现金,穿得都是大路货,一部手机还是十年前买的诺基亚,正常劫匪怎么也不会去抢他啊!”
段壁人分析道:“假设他发短信给你的时候是刚下车,那么出事的时间点就在汽车站到工厂这段路上。可,警方调监控却找不到他本人,这里就有些奇怪了。难道……”
傅沅的目光投向屋外,似乎想透过层层山林看向山下。
段壁人问:“你刚刚说的等车点,除了去海城的车,还有去其他方向的吗?”
王艳霞叹了口气:“有是有,可他又不是傻子,那天也没喝酒,怎么可能会上错车?”
“也许,发短信的人未必是他本人?”梁景城插了一句。
段壁人激动道:“对,有可能他早就遇害了,咳咳,抱歉,我习惯做最坏的打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丈夫被人杀害,那么,给你发那条报平安短信的人可能不是他,而是凶手。至于发短信的时间为什么掐得那么好,说不定……”
傅沅接话:“熟人作案?”
几人不禁都想到了那个号称“当天见到过黄盛最后一面”的同乡儿子。
梅方皱了下眉头:“你丈夫平时可有什么仇家?他跟你那个同乡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们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