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悄悄抬起眼睛,观察元嘉帝的脸色,又赶忙垂下:“皇上恕罪,除夕夜这大好日子,妾说这种丧气话扰了皇上的雅兴,当真是罪该万死。”
元嘉帝沉默半晌,却道:“朕倒不觉得这话丧气,也不觉得扫兴。生死不过须臾之间,及时行乐、不留遗憾,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倒不如说这才是极佳的做法,”他笑了笑,“既如此,朕便陪你赏一赏这冰湖枯木荷花。”
花灯里的红烛映出一片暖光。
阿雪拿了剪刀,剪掉一小段烛芯。
“阿雪,你怎么料到的?”
料到皇上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除夕雪夜花灯会引得他的注意。
“因为夜阑殿。”
元嘉帝、先皇后与夜阑殿之间有一些微妙的联系,恰好玉才人又和先皇后相貌相似,而玉才人身边的丹琴又恰好被人引起夜阑殿,之后夜阑殿起火……
这一桩桩、一件件,幕后之人分明是有诬陷是玉才人故意烧毁夜阑殿之意,许是为了争宠,许是夜阑殿里藏了什么东西,需要一把火烧了,再找个替罪羊。
但这反倒让阿雪想出了一个新奇的点子。
元嘉帝似乎对先皇后很是深情,但又不断寻找与先皇后相貌相似的女子,寄托自己的怀念。
这些女子,又没有一个能取而代之。
不然家世如此显赫的郁婕妤,从前也不会一直只是贵妃之位。
如此,就绝不能模仿先皇后,不能把这份“深情”挪为己用,而是要站在一个与之有些距离的位置。
像又不能太像。
只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相似的神态。
说几句与他有共鸣的话。
这样,就能在相似与不似之间立于不败之地。
阿雪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看。
雪在夜空中飞舞。
自然,除了这个,从前皇上对玉才人的那些成见,也要一并解决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湖面的花灯渐渐漂远,一点橘红灯光在银白的雪与漆黑的水里熄了。
一滴眼泪从玉才人的眼眶里落下来,挂在她的脸颊上,像一颗晶亮的水晶珠子。
“你怎么哭了?”元嘉帝皱皱眉头。
玉才人抹抹眼泪,忙道:“皇上恕罪。妾只是想到,往后,妾的妹妹会不会也在中元节的时候为妾放一盏花灯?看着它在湖面慢慢漂远、熄灭,想到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姐姐,便像妾这般流下泪来。”
雪簌簌地落着。
元嘉帝沉默着。
空气里一片寂静,唯有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
他忽问:“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很好吗?”
“从小一同长大,自然很好,”玉才人叹息,“妾还记得,妾进宫前一日,她还特意送了妾一把自己做的平安锁。”
说着,从衣领里拽出一只小小的木锁。
模样有些粗糙,上面的花纹也有些稚嫩,但能看得出,这是送锁之人费心做出来。
“她想着妾,妾也念着她,”玉才人道,“妾时日无多,却希望她能活得平平安安、长长久久。为了这一点心愿,妾愿意竭尽一切。”
她望向元嘉帝:“故而从前秋猎之时,妾所作所为欠妥之处,还望皇上见谅。妾并非有意威胁皇上,实在是太过忧心的无奈之举,望皇上恕罪。”
回忆起秋猎那日发生的事情,元嘉帝皱皱眉头。
不过都已经发生了,他也冷落了她许久。
……就这么过去吧。
“朕知道,”元嘉帝望着湖面熄灭的花灯,转过头,拍拍玉才人的肩,“回去吧,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又不好。”
玉才人也抬头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露出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