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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轻拍闻昭肩膀,想起他亲口说出要柳少卿命的时候,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沉杀意,至今难忘。
闻昭心累,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让自己活着,常晚风也平平安安的。
“我说了又不算。”闻昭松开了挂在太傅胳膊上的手,泄气了似的。
他现在已经自动把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做了归类,并且十分自觉地的把自己放到了跟常晚风一伙儿的阵营。
鉴于常晚风是一个背锅的好位置,闻昭半玩笑的说,“你们都不管常晚风,我管他干嘛?我就是看柳少卿不顺眼,想杀了他。”
闻昭眼眸明亮,说出的话难辨真假。
太傅不揭破也不拆穿,捋了把花白的胡子说道,“如今国子监由柳少卿掌管,这几年提拔了寒门学子无数,他纵使倚靠张自成傲慢至极,但以功过相评,他是于江山社稷有用之人。璟泽,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那我该想什么呢……”
闻昭努努嘴,负气似的又说道,“我就是要他的命!”
“璟泽只管等,看日后这天变与不变!”
天怎么变,他不想看。但让他将常晚风受过的委屈搁置一旁冷眼旁观,他做不到。
闻昭眼底的光芒淡了些,他剥了下自己平日里的乖巧伪装,懒得装了,随之声音也淡下来,“如果我一定要杀了他呢?”
“老夫若是顶着太傅头衔教导柳少卿,加之国子监贤才辈出,倘若有一日张自成真忌惮柳少卿而要杀之后快,整个国子监都难能活命!”
“那又如何?”
闻昭皱了眉。
太傅面露惊讶,带着些怒意脱口而出,“那又如何?”
“死了多少人,与我何关?江山社稷,又与我何关?我身上流淌的血……”闻昭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更加淡漠了些,“午夜梦回,我都想把这身血抽了个干净!”
太傅转头看向闻昭,那张平日透着或嬉笑或纯真的脸上此刻有着说不出的冷漠,他养育闻昭十六年之久,当下只觉得自己竟从没有一日真正认识过他。
只一瞬后,太傅突有觉悟。
俯瞰苍生,薄情冷血,喜怒无常。这才是李氏血脉。
多年教化没能让闻昭走出梦魇。他在恨。
太傅仰头看天,片刻后,他幽幽问道,“除了柳少卿,璟泽还想要谁的命?”
闻昭一愣,继而开口答道,“我不知……或许只有他。或许是全部。”
太傅忽然闭眼低笑……
太英帝也好,明治帝也罢。他可是天子帝师阿!可却送走两代君王。
他笑自己多年尽忠职守,可如今却已是命如残烛!
十六年,他暖化不了血脉相承下的冷漠之心。
无言半晌,太傅抬眼问道,“璟泽可曾想过以后?”
“多久以后?”闻昭眨了眨眼,“我还以为太傅将我托付给常晚风,便是为我想好了以后!”
这话如今说出口便是明知故问,闻昭无疑是他们手中最后一枚胆敢于张自成正面交锋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