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年9月18日,我到白山军分区报到任职。9月30日,我应邀参加首次白山市烈士纪念日公祭仪式。我和刘长俊老人都站在第一排,且位置相邻。一看老人胸前挂着的奖章就知道,这是个老军人。队列里,我俩目光彼此一碰,点头微笑,自有一种军人特有的亲近感。仪式开始后,要按次序敬献花篮、瞻仰纪念碑,我请刘老走在我前面。仪式结束后,我见刘老独自一人往外走,便跟了上去,“老人家您好,我是军分区赵政委,我送您回家吧,我带车了。”
“军分区赵政委啊,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刘老感动而惊喜。
我把老人请上了车,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我了解到,刘老1926年出生在辽宁宽甸,1945年8月经工友王树恩介绍,在河北昌黎入伍参加了八路军,已八十九岁高龄了。临别时,我们互留了电话。
那次见面后没多久的一天,刘老打电话说要来看我,我赶紧安排车把他接到办公室。见面简单的问候,敬礼、握手后,刘老就迫不急待地在茶几上打开一个厚厚的蓝布包,里面装着各类证书、奖章、资料,大都是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他参战时获得并珍藏下来的,其中有三件:《指导员职责和工作》《革命歌曲三十四首复印件》和《锦州市各界人民欢迎过锦人民解放军慰问信》,被辽沈战役纪念馆收藏。
每一个证书,都能引出一串动人的故事;每一个奖章,都印证着战争岁月的峥嵘与激情;每一份资料,都书写着坚定的革命信仰和不变的军人本色……
打那以后,军分区先后几次邀请他来讲传统、作报告,每次他都愉快地接受邀请。尽管他年事已高,可每次讲起来都声如洪钟,慷慨激昂,每次都有收不住闸的感觉。我们坐在台下,和老人一起重温着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感受着血与火对心灵的涤荡,同时也感动于老人对军旅那份深沉的情谊!
那年腊月二十九,我到刘老家提前给他拜年,得知,他老伴刚刚去世,刘老心情沉重,情绪低落,但他思维依然清晰敏捷。
从此,每逢八一、春节,我都尽可能抽时间去看望他老人家,我们成了忘年交。每次见面,他总有讲不完的战争故事,展示不完的、他珍藏的宝贝资料。
随着交往的增多,我对这位饱经战火洗礼的老兵越发崇敬。
他有信仰,有追求,在他身上最能体现出革命军人的核心价值观。
他经历传奇,1945年8月15日入伍参加八路军,先后参加过四保临江战役、四平战役、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强渡黄河战役、中原战役、渡江战役、衡宝战役、广西战役、解放海南岛战役,曾经光荣负伤,被誉为“百战老兵”。
他是个文化人,新中国成立前高小毕业,爱好书法。参军后,被119师356团选送到第四野战军军政大学,学习一年。他的记忆力惊人,表达能力很强。宏观上,他能讲清一个个战役、战斗的背景、顺序、时间轴;细节上,他能讲出一个个生动感人的故事,且讲起时间、地点、人物,如数家珍,很少打锛儿!
当年采访过刘老的中央文献研究室第四编研部副主任张宁,称赞他是“革命的活化石”。
刘老有句时常溜出来的口头语:“……我记忆犹新!”的确,他回忆起每场战役战斗、讲起每个故事都“记忆犹新!”
最难能可贵的是,刘老到现在(2019年3月),仍能唱出三十多首战斗歌曲。这或许和他在部队从事政治工作有关,他当过文书、文化干事、副指导员、指导员……当年上级下发的战斗歌曲,大都由他亲自教唱给所在分队官兵。有些战斗歌曲,已是鲜为人知,但老人记得特别清楚,唱起来声情并茂。
因此,不知不觉中,我每次和刘老的见面,变得不单单是友情上的交往、心灵上的沟通、职业上的崇敬……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应该完成当代军人应该完成的一项特殊的使命。
彼此之间也不用言明,自有一种默契。
2016年正月里,我去刘老家拜年,正式向他老人家表明了我的一个想法,也是夙愿吧,我准备每周采访他两次,每次让他只管讲故事就行,我们给他录音、录像,最后我们负责整理,为他出一本书。他听了我的这个想法,非常高兴,愉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刘老来电话了,一听声音就感觉有些不对头,一反昨天愉悦的情绪,他声音低缓地说:“赵政委啊,昨天说的采访的事,我女儿不同意啊,她怕影响我身体健康!对不起了,赵政委……”
我回话说:“没关系刘老,我们尊重您和家人的意见,您的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话虽这么说,我的心情却有些失落,自己心中的一个使命在信心百倍、即将展开之时,却忽然中止了——如刚刚点燃的火把,在风中重重地闪了一下后,无奈地归于沉寂。
刘老心中最惦记的事,还是他会唱的三十五首战歌,能不能有人帮他录下来,谱上曲,传唱开来。他的心愿我一直记挂着,尽力帮他实现。政治部的战士小罗先后几次找刘老录歌,并和周树广干事一起,把刘老手写的三十五首战歌的歌词认真校对后打印出来,送给刘老。
2017年,我赴国防大学学习一年,期间和刘老保持电话联系。
学习结束回来后,我去看望他,见他依然身体硬朗,热情健谈,我很开心,又萌生了深度采访他的念头。
我并不总去打扰他,一两周去一次,请他讲自己亲历的战争故事,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他其实最爱把自己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讲起来绘声绘色,滔滔不绝。我坐在他身边,时不时把水杯端给他,让他润润嗓,讲讲歇歇,每次都将近两个小时。听老人讲得嗓音已有些沙哑了,我便提醒说:“刘老,今天就讲到这儿吧,下次再听您讲!”
每次告别刘老,一面体味他烽火忆事的盛宴,万般豪情在心头;一面心疼着他老人家的身体,特别是嗓子。后来再去采访他,我除了买些他爱吃的水果,还顺便给他带几盒胖大海含片,想办法保护好刘老的嗓子。
为了给刘老的三十五首战歌谱好曲,传唱开,我先后联系了两位热心的音乐人——刘宝邦老师和曹旭老师。他们答应为这些战歌谱曲。通过老战友丁家华,我还联系到了转业到图书馆工作的刘燕女士,请她帮助查找这些战歌的歌谱;还有热心的白山籍作家章砚老师也表示,要为这些战歌打造一场音乐会。有这么多热心人的无私倾力帮助,这些战歌一定会留传下去的。
通过五年来与刘老的交往,和对他持续不断的采访,一位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军人,对一位信仰坚定、亲历战火、热爱生活、精神丰盈、健康乐观的“百战老兵”的敬仰之情,与日俱增。他所经历过的战役、战斗的脉络已逐渐清晰;他所讲述的一个个故事,越来越丰满感人;他孤独传唱的跨越七十年时光的一首首战歌,必将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传唱!
听,那铿锵豪迈的歌声,似催征的战鼓,踏过岁月的尘沙,冲破历史的云霄,带着胜利的荣光,向我们大步奔来……吃菜要吃白菜心、白菜心,打仗专打新六军、新六军。
菜心味甜营养好、营养好,歼灭新六军建功勋、建功勋。
同志们大家来竞赛、来竞赛。看看谁是人民的大功臣、大功臣。
同志们大家来竞赛、来竞赛。看看谁是人民的大功臣、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