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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1页)

八岁以前,何文总是吃不饱饭。而且由于长身体,饭量日增,家里的粮食却不见多,便越来越吃不饱饭。八岁那年秋天,何文突然就能吃饱饭了。事情来得确实很突然,突然得就好像前一天晚上还肚子饿得咕咕叫,第二天一早醒来,米缸里就储满了足够一年,甚至几年吃的粮食。打那天起,何文便再也不用吃那种掺了橡子面的糙苞米面窝头了。确切地说,其实是掺了极少量糙苞米面的橡子面窝头,微苦,拉嗓子,不好消化。

何文他妈端着刚蒸好的纯苞米面窝头从厨房进屋,还没把席篓放到桌子上,何文便伸手抢了两个窝头,一手一个,左右开啃。啃完,又抓了两个,继续啃。

何成军瞅着何文狼吞虎咽,咧着嘴笑骂了一句:“没出息的玩意儿。”虽是骂何文没出息,自己却也顾不得烫,一口窝头就一口大葱蘸酱,烫得上牙膛生疼。

何文也瞅了一眼何成军,由着他骂自己没出息,没回嘴。

这一年,小岗村“包产到户”的经验在新宾县全面推广,生产队集体生产的形式结束了。各家分到了土地,种出来的粮食除去上缴国家的部分,剩下的都归自家所有,不必由生产队统一分配。多劳多产,多产多得。以前陈家村生产队都是八点出工,可到了十点钟,还有人才睡醒,懒懒散散一脸不情愿地下地参加集体劳动。这一年包产到户,村里人好像打了鸡血,一下子都变勤快了,五六点钟就都下了地,种地的种地,薅草的薅草。以前薅草只薅抓得上手的草,矮小的杂草薅起来费时费力,索性就由着它们生长。如今这地是自家的地,产的粮是自家的粮,地里再小的杂草瞅着都让人不爽快。不拔掉它,它就要跟庄稼争养分,粮食就要减产。这个道理,包产到户以后,村民们一下子就都懂了。

何成军也仔细打理自家分到的地,不仅把自家地里能看见的草都拔干净,还经常?着一个杏条筐,拿一把小铁铲,满大街捡牛粪,再把牛粪撒到自家地里。就连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有了尿要撒,也先憋着,憋得满脸通红,大老远跑去自家的地里,把尿撒在地垄沟里。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跟何成军一起上山砍柴的许富贵看着憋着尿匆匆跑下山,去自家地里撒完又跑回上山的何成军,问:“这山上又没有女人,哪儿不能撒尿,干啥跑山底下去撒?你那裤裆里难不成有啥见不得人的秘密?”

何成军说:“我撒个尿,还怕有女人瞅着了?”又说:“你想想,咱往地里撒的尿素,跟尿一个味儿。我把尿撒到地里,不就等于给地撒尿素了啊。”

许富贵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何成军说得有道理,于是也跟着何成军学,有尿就跑去自家地里撒。即使是在家里,也不去房后的厕所里撒尿,非要走上五六百米,过了河,到自家地里撒。

土地包产到户了,生产队虽然还没散,但需要集体参加的劳动,比起种地产粮,都没多大实际意义。虽说生产队没散,跟散了也没多大区别。

跟赵清明相好了六七年的王丽娟,这个生产队队长也就没有了贪占公家粮食的机会。不仅占不了公家的粮食,自己也得下地劳动,不然就没有粮食吃。赵清明虽然跟王丽娟相好,但也仅仅是贪图一个下半身舒服。下半身舒服了,就拿公家的粮食给王丽娟,当是好处费。如今却不同了,村里分了地,生产队成了摆设,赵清明再想那事,却没有了公家的粮食拿来当作好处费。总不至于每次都拿自家米缸里的粮食来埋单吧。但如果不给,王丽娟肯定是不能干。以前赵清明一个礼拜找王丽娟干那事两三次,自从生产队散了,王丽娟又不肯白付出,干那事的频率也就降下来了,变成一个礼拜一次。后来变成了两个礼拜一次。再后来,赵清明他老婆看得紧,不让赵清明动家里的粮食,赵清明就跟王丽娟赊账。赊了三回账,说好的粮食和钱迟迟不给,第四次再去,王丽娟死活不让赵清明碰了。

要说这王丽娟也是命好。说是命好,或许应该说是她嫁得好。“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不出三个月,王丽娟从未谋面的公公婆婆就从城里坐车到陈家村,来接钱远途回城。钱远途因为当年炸石头被炸傻了,他爸妈来接他,他便跟着回了抚顺城。原本是可以带着王丽娟一起回城的,毕竟她和钱远途结了婚。但钱远途他爸妈还没进村,就听到了关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媳妇的风言风语,听得两个人是又臊又恼。接上儿子,到村大队办理完手续,便匆匆走了,把王丽娟一个人留在了村里。其实也不是一个人,王丽娟还生了一个女儿,叫钱二丫,两岁多。女儿虽是姓钱,但村里人都知道,那是赵清明的种。王丽娟怀上孩子的时候,钱远途已经傻了快一年了,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会想着男女的事情。再说,那钱二丫长得跟赵清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者说,钱二丫这个名字是赵清明帮着取的,她是钱远途家的第一个孩子,为啥叫“二丫”?要叫也应该是叫“大丫”。这就明摆着了,赵大壮是老大,王丽娟生的这个孩子是赵清明的第二个娃,叫“二丫”顺理成章。钱远途他爸妈原本也希望村里人传的关于王丽娟的风言风语是假的,甚至想过自欺欺人,全当那些不守妇道的风流事不存在。但见了孙女钱二丫,钱远途他妈差点儿背过气去。

钱远途被他爸妈带回城以后,王丽娟突然就有些后悔了。既不能名正言顺地跟赵清明过日子,背地里总挨同村人的指指点点,又因为干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不可能跟着钱远途进城享福。这些年,原本对赵清明生出了一些感情,毕竟连孩子都给人家生了,可钱远途这一走,王丽娟对赵清明生出的那些不能落地生根的感情也就烟消云散了。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肉体和粮食的交易。王丽娟和她妈都觉得她这后半辈子怕是注定离不开陈家村了。

出乎王丽娟和她妈意料的是,陈家村分地到户那年,给苞米地撒化肥的时候,钱远途回陈家村了。几年前,他爸妈接他回城里,先是去了沈阳,后又去了北京,几年下来,竟然把被炸傻了的钱远途给治正常了。钱远途是个重感情的人,病刚好,就执意接他媳妇进城。他知道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还生了野种,他觉得气愤,他摔东西,把好端端的一只搪瓷杯子摔出了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窟窿,杯里的水溅了满地。可摔了杯子,消了气,钱远途又理解了王丽娟的难处。毕竟她是要活着的。当时自己丧失了劳动能力,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要养两个人。再说,他傻了的那几年,她虽然跟别人相好了,毕竟对他还是不离不弃,没把他饿死。就冲这个,钱远途也一定要接王丽娟进城。王丽娟跟着钱远途进了抚顺城,钱二丫也一并跟了去。

因为施行包产到户,何文八岁那年秋天,终于吃上了一口饱饭。这顿饱饭和以往偶尔能吃上的一顿饱饭是有区别的。以往吃的是橡子面里掺少量糙苞米面的窝头,拉嗓子,不好消化,而且吃完一顿饱饭,下一顿饱饭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需要何文他妈按计划安排。比如礼拜一中午可以安排一顿饱饭,如果粮食相对充裕,礼拜四中午再安排一次饱饭。把饱饭安排在中午,而不是晚上,何文他妈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如果安排在晚上,中午吃不饱,下午早早便饿了。如此,不提早吃晚饭,便要挨饿;提早吃晚饭,即便吃了饱饭,还没到睡觉时候,便又饿了,觉也睡不好。而中午吃饱了饭,一整个下午都不饿。晚上稍晚一些吃饭,大家都少吃点儿,早点儿睡,既省了粮食,又减少了醒着时候的饥饿感。这是饥饿年代,劳动人民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何文他妈不知道,她摸索出来的这套理论,冥冥中吻合了多年后某些健康专家总结出来的“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的所谓科学健康饮食理论。何文他妈在一家人饭量上的“计划经济”,不是为了科学健康。按照美国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对健康的需求是在保证了温饱前提下,更高一级的需求。而何文他妈的“计划经济”,只是为了不断顿,少挨饿,是最低级的人类生存本能的需求。

而何文八岁那年秋天,尽管经历了一整个夏天的干旱,陈家村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仍然获得了前所未有过的丰收。交足了公粮,剩下的全部直接装进自家的粮缸。粮食过了称,何文他妈右手拿着一根干树枝在地上反复计算了三遍,长出了一口气,左手拽下裹在头上的毛巾,揩了一把脸,一屁股坐在晾得半干了的苞米骨子上,咧嘴笑了。何文他妈笑,是因为她的吃饭“计划经济”时代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粮缸里的粮食,不仅能保证一整年天天有饱饭吃,还能有余粮。所以,此后的吃饱饭,吃的是纯粮食,苞米面、苞米子磨得也精细,去了苞米脐子,口感好,也好消化。

不仅是何文家能吃饱饭,陈家村家家户户都在这一年吃饱了饭。也不是,确切地说,这一年陈家村除了一户人家以外,都吃饱了饭。这户没能有饱饭吃的人家,其实只有一口人,大家都叫他孙瘫子。虽然叫“瘫子”,但孙瘫子并不瘫,他是一个四肢健全、智力正常,且完全能够生活自理的正常人。之所以叫他“瘫子”,是因为他太懒,懒到宁可整天整天躺在炕上装病,只说头疼,身上没劲儿,屙??、撒尿都在屋子里解决,弄得满屋子臭味,也不愿意下地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王丽娟几次安排人去催他下地参加集体劳动,自己也亲自上门拜访过,赵清明也去过两次,不等进屋,隔着关着的房门便能闻见从屋里透出来的臭味。不管来人是谁,孙瘫子都是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死猪不怕滚水烫。来人扛不住孙瘫子家里的臭味,总不至于把他生拉硬拽拖进地里干活吧。多他一个也未必多,少他一个也未必少,反正集体的活,终究是有集体扛着。

其实孙瘫子以前不这样,虽然算不得勤快,但也谈不上有多懒。村里刚开始搞人民公社化那几年,孙瘫子跟着他爸也参加集体劳动,劳动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孙瘫子甚至把他爸偷偷藏起来的自家的一块磨刀石和一把花曲柳把的镐头贡献出来,作为公社集体农资。何文他爷爷何天林被赵清明诬陷那年,孙瘫子他爸也反对赵清明,结果和村会计陈建国一样,遭了赵清明的报复。陈建国被诬陷企图偷杀生产队养的猪,丢了会计工作。孙瘫子他爸没被诬陷,而是半夜里发现自家院子里的柴垛被人点着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火才灭。火灭了不是因为孙瘫子和他爸折腾一晚上,一边压井水一边泼水,把火泼灭的。而是柴垛烧干净了,一块柴柈子都没剩下。

那是孙瘫子和他爸除了参加集体劳动之外,起早贪黑花了五个月时间弄回家的柴。除了家里柴垛被放了火,孙瘫子他爸走夜路还被头上套了麻袋,挨了几个人一顿胖揍。天色太黑,孙瘫子他爸只看清打他的人里有赵清海。

挨了揍,家里柴垛也被放了火,本想着事情算是过去了。不想,四个月后,孙瘫子他爸突然死了。乡里的大夫说,是突发心脏病死的。不过孙瘫子觉得,他爸的死很大程度上跟赵清明有关。要不是因为受了赵家的欺负,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心脏病死了?孙瘫子找赵清明理论。这事情,既不能证明赵清明报复过孙瘫子他爸,又不能证明孙瘫子他爸是因为受气才犯病死的,赵清明白了孙瘫子一眼,扔了一句“别在这儿跟我扯犊子”,然后出门去王丽娟家了。

隔天晚上,孙瘫子扛着一大捆柴过河回家,还没上了河堤,也被人在脑袋上套了麻袋,踹了十来脚。从那以后,孙瘫子就“瘫”了。嘴上说头疼,或者腰疼,又或者胳膊疼屁股疼,反正是变着法地疼,浑身没劲儿,不能下地干活。其实,身上没劲儿是假的,对陈家村变了的天感到失望才是真的。

只是不承想,几年时间不参加劳动,自己真就因为习惯了懒而变懒了。

村集体把土地分给了村民,自家种自家的地。孙瘫子原本想,以前大家集体劳动的时候,人多力量大,产出的粮食尚且不够吃,这回分地给了个人,地还是原来的那块地,即使自己再怎么样勤劳耕种,怕也还是填不饱肚子。

倒不如省点力气,马马虎虎算了。又不承想,分地的头一年,除了他家,全村各家各户的地都大丰收,粮食多得吃不完。收粮的时候,孙瘫子才算真正意识到,地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家的地,是自己的了,种地是给自己种的,不是给公家种的。

所以,孙瘫子是分地后第二年秋天才吃饱饭的。

分了地,村里人能吃饱饭了,而且吃得比以前明显好了很多,但也仅仅是苞米糊、苞米子粥、苞米面窝头、苞米面贴饼、烀黏苞米,始终离不开苞米。也吃大米,但村里水田少,各家各户一个月能吃上三顿两顿大米就不错了。很多人家把大米都攒到逢年过节才吃,也有人家拿大米到供销社换盐、换油、换肉。换肉不是换瘦肉,也不是换肥瘦相间的肉,只换纯肥肉和板油。换来的肥肉和板油也不是为了拿来下锅炖吃,而是切成小块,放到烧热的铁锅里炼荤油。吃肉确实解馋,但吃一顿便吃完了。把肉炼成荤油,每次做菜都放少许荤油,菜便有了荤味,能解好多顿馋。而且肥肉和板油炼完油,剩下的油脂喽也有肉味,吃起来更香,更解馋。

虽然能用大米换肥肉和板油炼荤油,但毕竟大米本也不多,逢年过节要吃一些,还要换盐、换酱油,剩下可换肥肉和板油的大米就更少了。能换肥肉和板油的大米少,又没有钱买,供销社里可供村民拿肉票兑换的肉也少得可怜,所以更多时候,各家吃的还是清汤寡水的饭菜。

那个时候,何文有一段时间总是不和他爸妈一起吃饭,只说是不饿,想先玩一会儿,晚点再吃。后来他妈发现,何文不是不饿,而是为了等他爸妈吃完饭,在家门口杨树下跟左邻右舍闲唠嗑的时候,自己盛了饭,到装荤油的坛子里?上一勺子荤油和在饭里,再放几块油脂喽,吃得那叫一个香。

陈家村包产到户后的第一个小年夜,何文从前街他姥家回来,路上看见一只带血的鹅头。也不知是谁家偷养的鹅,杀鹅吃肉,把鹅头扔在了路边。何文左右瞅瞅,见没别人看见,便把鹅头捡起,揣进了裤兜里。

虽只是一只鹅头,却好歹也是有肉的,放在火炭上烧,吱啦冒油,香着呢。多年以后,何文听一个读过大学的城里人用“吃鸡肋”来形容自己的工资待遇低,生活难以为继。何文当时心里话说,你吃过鸡肋吗?你凭什么觉得鸡肋不好吃?别说是鸡肋,当年就是一块没了肉的鸡骨头,做菜的时候把它放在菜里炖,炖出来的菜都觉得比没有放鸡骨头的菜好吃。何文还记得他奶杨占秀曾跟他说过,何文他二大娘和他二大爷结婚后的第二天,二大娘起来做早饭,隔着厨房朝屋里喊:“妈,家里没油了。是今儿早晨涮油坛子,还是晚上涮?”那时候何家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婚后第二天,需要用水涮盛油的坛子,把粘在坛子内壁的油涮进锅里用来炖菜。那时若真能有一块鸡肋吃,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所以,何文捡到一只鹅头,跟捡了块宝似的,兴冲冲跑回了家。

何文他妈已经做好了饭。难得蒸了一盆大米饭,用荤油做了一大盘土豆干炒黄瓜干,菜里还掺着几块油脂喽。何文他爸盘腿坐在炕桌旁边,给自己倒了小半碗六十度的高粱酒。倒酒的时候,有酒溅到了炕桌上,何文他爸用大拇指揩了一下,再用舌头舔了舔大拇指,发出啧的一声。何文他妈端菜进屋里,见何文正从院子里往屋里回,喊了声吃饭。何文打院子里便闻见了大米饭香,三步两步跑进了屋,趁他妈进屋的工夫,掏出那只带血的鹅头,丢进了灶坑里。

那天晚上,何文吃了三碗大米饭,一直吃到充饱食,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食物在胃里发酵却不消化,又是打嗝又是放屁。何文他爸脸上泛着微醉的红,咧嘴笑着瞅一眼何文,朝何文的屁股踢了一脚,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到院子里跑两圈儿去。”

这一脚,踢得何文差点儿把顶到嗓子眼儿的大米饭和荤油土豆干炒黄瓜干给喷出来。何文用手使劲儿捂着嘴,腮帮子胀得老高,额头上的青筋齐刷刷鼓了起来。稍稍缓和了一会儿,何文扬起脖子,又是吞咽又是跳脚,把从食管里返到嘴里的食物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何文用袖子揩了一把嘴角,揩下两粒大米饭粒和少许汤汁。抬眼瞅他爸,他爸拧着眉毛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笑了。端起碗,一扬脖子,把碗里的酒干了。

吃饱了饭,何文没按他爸的话去院子里跑圈,而是去了门口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蹲着消化食。何文不去跑圈,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动,恰恰相反,他比别的孩子都要好动。以前不愿意动,是因为吃不饱饭,动来动去就更饿了。此刻不愿意动,是因为吃得太饱,别说是去跑圈,就是快走几步,都可能把顶到嗓子眼儿的食物给吐出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山梁后面,天空里开始冒出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很多颗。跟何文家住同一趟街的孔跃进和他媳妇端着饭碗蹲在自家门口的杨树下,边吃饭边跟邻居叶德生两口子扯闲话。叶德生见何文自己坐在石头上不动也不说话,就走到何文跟前,双手插在袖子里,说我给你算算命。叶德生哪里懂得算命,纯粹是为了逗何文,寻个开心。

何文瞅了一眼叶德生,说:“你会算命?要钱不?”

叶德生扑哧一声笑了,说:“不要钱,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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