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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观是玉真公主的道观,杨国忠和李亨等人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去搜圣人胞妹的住处。
想到那副被他阿爷换下的舆图,李岫目中便盛满了快意。李岫曾经觉得他的父亲偷换舆图实在是胆大妄为,可他如今只恨自己当初为何那般胆小,竟然没有劝父亲再多昧一些东西。
他恨杨国忠,恨李亨,恨安禄山,可最恨之人还是那高高在上、一句话便让他家破人亡的天子。
他阿爷是害了很多人,李家这些年也的确没做好事,旁人再怎么报复他们,李岫也无话可说。
可李隆基凭什么?李隆基凭什么如此薄恩寡义,他阿爷尸骨未寒,李隆基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便随意践踏他阿爷的死后尊严。
他阿爷没有为大唐尽心竭力一辈子,可的的确确为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尽心竭力了一辈子啊!
他恨李隆基恨的要死,只恨自己没有真造反。
李长安没有错过李岫面上的表情变化,她看出来了李岫提到那件东西的时候面上露出的快感,仿佛他成功复仇了一样。
“那件东西是什么?”李长安直截了当问。
李岫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腾空,语焉不详:“公主到时一观便知。”
竟然连自己亲妹也瞒着。
李长安是真来了兴趣,她指了指自己的马车:“腾空你先带着你兄长处理你们的家事去吧,我今晚留在寿安观。”
寿安观与玉真观毗邻。
李腾空先带着李岫到了李林甫墓前,李岫看到孤零零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坟包,噗通就跪下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磕的青紫也浑然未觉。
他跪在坟头哭诉着,哭诉着泯灭的李家,咒骂着李隆基杨国忠李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岫人生前三十余年过得太顺遂,相门长子,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歌舞升平,旁人费劲了心血得不到的东西他习以为常。就连无数的算计和明枪暗箭也有他无所不能的父亲为他遮挡着。
直到大树倒下,他才骤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马车上,李岫与李腾空相对静坐,马车缓缓往玉真观走。
“十五妹,你变了。”李岫忽然抬头看向了李腾空,勉强笑道,“我还记得前些年你总是哭。”
李腾空平静道:“我这些年行医见了很多人,他们比你我更可怜。我哭一哭,你心疼我公主心疼我,他们哭一哭,却什么都换不来。看别人哭多了,我便不爱哭了。”
李腾空本来也以为事情落到她头上,她会痛哭不止,可事到临头,李腾空才发现她已经不是当年一遇到难事就转身逃跑的小女郎了。
所以那一日她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父亲尸体被开棺抛尸后才能那么冷静独自背着李林甫的尸体把他埋了。
她行医这些年,见过太多眼泪,太多惨事,已经不再是当年玉真观里会为了父女之情和忠奸之分整日流泪的小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