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是一群面色枯黄发灰的人,所有人脖子上都带着内部带尖刺的项圈,尖刺深深刺进皮肤却不出血,只要有谁想拆掉它或者离监管者太远,或者试图发动能力,这项圈就会立刻爆炸,把他们的脑袋炸成一滩烂泥,哪怕是再生系异能者被这么来上一发也会当场死亡的。
不错,这一车里正是从各地抓来充当能源的异能者,所有人都因为在运输中缺衣少食而身体虚弱,有人正贪婪地舔着从车顶铁条上垂下的冰凌,期盼它能勉强滋润一下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
哭泣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被这一吼后也不敢哭了,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发着抖。
“这小孩是怎么回事来着?”外面的驾驶员问。
“天晓得,”他的同事回答道,“让我想想——哦,我记起来了,这小孩是个再生系异能者,大概是要送去工厂的罐头车间。”他说着用枪管戳了戳男孩的母亲,“你好像没有异能吧?”
女人不抬眼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能放你进去,”他说,“不知道上一班的人怎么想的居然带上了你,别告诉我他们是被你要陪你小孩去死的母爱打动了,多带个人就得躲费点油,我们还没找你要赔偿呢。”
女人只是摸了摸自己孩子的面颊,轻言细语地问他要不要喝水。
“那帮工厂的审核员还得等一会来检查吧?”
他在自己同事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打开车门,把女人拉了出来后又锁上,期间其余的异能者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人有要反抗或逃走的意思。
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工厂被当成活体能源或许会活得生不如死,但好歹能活着。
这个女人被拉下了车,却又在对方锁门时猛的回身,死死抓住了铁条不放。驾驶员呵斥了她好几声,命令她放手,女人却把钢条攥得更紧了,就连她粗大的手指骨节都发白发青,好像骨头下一秒就会撑破皮肤。
驾驶员不耐烦了,他本就因为冷天“送货”而很不情愿,他也不喜欢一个不肯妥协的母亲,于是他举起枪托,朝着她的手腕砸上去,一下,两下,伴着咔嚓一声,她的手腕断了,断裂的白骨刺穿血肉,突兀地戳在北风中。
女人摔下来,这时闸门也打开了,于是两人重新回到驾驶位,发动车子后还故意往后倒了车,直到听见仿佛压坏了多汁的水果似的“噗哧”一声他们才重新往前开去,无视了车轮上沾染的血迹碎肉以及车厢里传来的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然后车停下了,倒不是他们不想开,而是发动机突然就熄了火,无论如何也打不燃,不是燃料的问题,油箱还剩三分之一多一点。
“怎么回事?”驾驶员嘟囔着,他的同事说自己下去看看,却在下车后好半天都没有上来。
驾驶员心感不妙,立刻给枪上了膛,小心翼翼地跃下车,他看到从车尾那里伸出来两只躺在雪地上的腿,于是端着枪往车尾后跑去,他没有出声,也尽量放轻了脚步。
他看到一滩血,和插在他同事脖子上的,透明的尖锥状物体。
数分前,男孩趴在车尾,紧紧抓着铁条,痛哭流涕地嘶喊着,呼唤着他的母亲,而车厢里其他人顶多是看了他一眼就又有气无力地低下头,满脸都是堆积日久的麻木。
“为什么?”在他的哭喊声中,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突然响起,“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做?”
一个缠住了脸的女人问。
“我还不想死那么早。”有人嘟囔着回了她,“何况你不也是什么都没做吗?凭什么说我们。”
“我会做的。”她说。
“那你会死。”
“我不会,”她说,“迄今为止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但是每次都被救了回来,现在我明白,只要你真的发自内心的追求什么事,发自内心毫不畏惧地反抗他们,神明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